雨滴斜斜落在他们肩头,就像轻飘飘的白雪。</p>
而他一直牢牢按着她垂下肩头的手。</p>
当苏明安抵达神圣教廷时,成千上万的骑士与神官们站在广场上。当苏明安走入的一瞬间,所有人投来视线。</p>
神灵从高台走下,沐浴着白色的光辉。水岛川空与青鸟一左一右跟随。教廷的屋檐上,几道身影错落而立,是诺尔等人。</p>
所有人仿佛都汇聚在了这里,等待某一声命运的钟声。</p>
而苏明安高高抬起头——</p>
高台之上,是一块漆黑的预言石壁。</p>
——那是他此行要打破的东西。</p>
他再度确认了背包里的【仙之符篆·扩大】,牵着爱丽丝的手,走入这片纯白色的圣地。</p>
苏明安的视线与神灵对上,他们同时开口,几乎分不清彼此的声音:</p>
“——到此为止了。”</p>
“——还没有结束。”</p>
……</p>
苏明安开始尝试回档。</p>
第一周目,他直接向预言石壁冲去,想凭借自己的白色触须和“神灵无法直接动手”这条规则暴力打破预言石壁,然而所有信徒不要命地挡在他的前面。在他成功打破预言石壁的那一瞬间,他的血量掉到了零。</p>
第二周目,他与神灵谈判,要求打破预言石壁。神灵嘴上说同意,却趁机关住了他,好在他提前埋在身体里的炸弹爆炸了,成功回档。</p>
第三周目,他向在场的水岛川空请求结盟,她没有发动即死规则杀他,但她也没有同意结盟。于是他选择了带爱丽丝离开这里,在中途,爱丽丝虚弱而死。高烧不退再加上灵魂离体,她撑不了很久。</p>
她死前一直牢牢抓着他的手,反反复复地告诉他,不要难过,这不是他的错。</p>
第四周目,苏明安没有前往神圣教堂,而是直接转头回去找离明月。稻亚城的教堂却已经空无一人,就连萧景三与朝颜也联系不上。他站在寂静的城市里,背着发高烧的爱丽丝,天空雾蒙蒙地压在他头顶,他有种一头栽倒的冲动。</p>
“……”</p>
他带着爱丽丝找了家医馆,医生们却对他退避三舍,唯恐被这“被神遗弃的神女”牵连。只有留在稻亚城的吕树能够帮忙照顾爱丽丝。</p>
“你现在,在做什么?我感觉你好像很痛苦。”吕树迷茫地问。</p>
“……”苏明安望着窗外雾蒙蒙的天空:“命运模拟器。”</p>
……他现在这样反复回档的行为,和玩《命运模拟器》有什么区别?都是在不同周目之间,企图打出一个好结局。</p>
爱丽丝最终还是死了。</p>
应该是神灵想逼苏明安使用小苏回档,神灵远程捏碎了爱丽丝的灵魂印记。她的逝去无比突然,上一秒苏明安还在盖被子,下一秒她的呼吸就消失了。</p>
天旋地转的感觉传来,苏明安望着爱丽丝的尸体,他沉默地伫立,又望向镜子中的自己。</p>
他将手指触摸在镜面,虚虚摸着自己的脸,他竟有些看不清自己的面容,他到底是白发还是黑发,直播间的弹幕又去了哪里。</p>
第五周目,苏明安和爱丽丝并肩躺在沙滩上。这一回,他没有牵着她的手离开。因为他们根本无处可去。</p>
海浪不断覆盖着他们的身躯,像是抚摸着两具湿冷的尸体。苏明安闭目想要睡一觉,却突然感到头上出现了阴影。</p>
“……第几次了?”阴影的主人这样问。</p>
苏明安瞬间睁开眼——他确定触发的一直是自己的回档,因为神灵没有提前埋伏他,不像是触发了小苏回档。所以,这个人这样问……</p>
“……第一次。”苏明安回答。</p>
在所有人眼中——这仅仅是他的第一周目,并没有触发过小苏的回档。谁也不会知道他真的死亡了多少次。</p>
苏明安看清了是谁——是苏文笙。</p>
苏文笙站在他旁边,投下阴影。在五个周目中,这还是苏明安第一次在海边见到苏文笙,也许苏文笙之前一直跟着他。</p>
“是吗?第一次吗?”苏文笙捏着下巴:“我确实会保留你回档的记忆,但这些记忆不会很清晰,只会让我隐隐知道你回档了。现在我确实感觉你没有回档过,但是……你看起来很疲惫。你却说,是第一次吗?”</p>
“……嗯,第一次。”苏明安说。</p>
“但我感觉你的状态很难再撑下去了。”苏文笙说:“给你指一条路吧,如果神圣教堂那边走不通,就去求助霍牧黎尔国的黑鹊。”</p>
——黑鹊。</p>
苏明安听到过这个名字。是持有成神三要素之一“命运之剑”的一位国主。</p>
“为什么帮我?”苏明安说。</p>
明明之前苏文笙的立场,是想让苏明安投靠神灵。</p>
“因为世界正在相互融合,‘我’也正在发生改变。我逐渐产生了想要帮你的想法。”苏文笙蹲下身,他的表情第一次这样柔和。</p>
“我有点不明白。”苏明安说。</p>
苏文笙附在他耳边说:“【塔的开启会让世界逐步收束并融合,相似的原初也会彼此逐渐产生影响。所以,其他世界里善良的‘苏文笙原初’,会影响我这个邪恶的‘苏文笙原初’的性情。你可以这样理解。】”</p>
苏明安的瞳孔一瞬扩大。</p>
……是这样。</p>
……原来,是这样。</p>
……他想过数十种可能性,唯独没有想过“世界收束”这种可能性。</p>
“这是最深的秘密。我与神灵有过协定,如果我告诉你这些,我会因为泄密而死亡。所以,下次请救下我吧。”苏文笙继续附耳说,嘴边已经流出了血。</p>
“就算我触发小苏回档,神灵也知道你告诉了我这些,你依然会死……”苏明安说。</p>
苏文笙的食指摇晃了一下。</p>
他的黑色耳钉反着光芒,看上去分外耀眼。</p>
“不是小苏回档。”</p>
……不是小苏回档,那是什么?</p>
苏明安望着对方的双眼,在那对近乎一模一样的黑色眼瞳中——他看到了苏文笙眼里倒映着的自己。他们本是非常像的人,包括思维模式都非常像。</p>
思维模式非常像的人——</p>
也许能懂苏明安的处境。</p>
苏明安瞬间明白了苏文笙的意思是什么——不是小苏回档,那能是谁的回档?</p>
不需要过多言语,他按住心底的震惊,立刻将手指刺向太阳穴。</p>
死亡最后,他听到苏文笙清朗的笑声,像是天空一样干净。</p>
“去吧,去吧。”</p>
“你将成为最善良的‘你’……”</p>
“你将成为最邪恶的‘你’……”</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