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道理啊!为何宋稚明明瞧见了那黄斑却不声张,她应当是认出来了。难道她眼拙至此?不可能!’宋嫣一想到宋稚方才的神情便断然否决了这种可能,‘她定然是瞧出来了,可是为何一点反应也没有?’
在场的人中,可不止宋嫣一人心乱如麻,千头万绪。
林氏也是如此,‘这早稻不割,割晚稻。嫣儿还未定亲,反倒把稚儿先给定下了。哎,嫣儿这亲事可怎么好。京中适龄男子本就不多,再挑挑家世门第更是没有几位能入眼的了。再说嫣儿这身子骨又弱,难免让那些名门世家挑三拣四,不若像老爷说的那样,挑个家世低一些的,日子也好过一点。不过这家世再低,门面上总得瞧的过去。’
宋嫣越想越不对劲,正欲起身告辞的时候,却听见林氏慢悠悠的问了一句。“嫣儿,定远侯家的嫡小姐,你可熟吗?”
前朝的时候,定远侯可算是实打实的权贵名门,不只是出身高贵,就连军功也是一等一的出挑。只是定远侯嫡系一脉皆死在了战场上,先皇感其忠,怜其苦,便从旁支里挑了一个品貌出众的孩子,让他袭了这爵位。
这孩子,就是如今的定远侯。定远侯虽还是那个定远侯,但本质上终究是不同了,归根结底也就是尸山血海里堆出来的一个爵位,虽受人敬重,但底子已经没了。定远侯现如今并未在朝中任职,两个嫡子也只是在吏部和礼部做个不大不小的文官。
前些天定远侯夫人倒是借着陈氏的嘴问了一句,说是想替小儿子访一门亲事呢!
林氏思及此处,倒真心实意的觉得这是一门不错的亲事。
“定远侯家的嫡小姐?”宋嫣想了想,一张模糊平淡的面孔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大约是见过两回儿,但是没说上话。”
林氏不会无缘无故的提一个不相熟的人,宋嫣的心思转了两圈,有开口问:“娘亲为何突然提她?可是有什么事儿吗?”
“噢,也没什么事儿,不过是定远侯夫人约我饮茶,我想着把你也带上,两家的小姐也可熟悉一下。”这亲事八字都还没有一撇,林氏自然不能在宋嫣面前透露。
不过她越是这般掩饰,宋嫣便越多思,“好,反正是多交个朋友,嫣儿很乐意陪娘亲同去。”
林氏点了点头,忽轻蹙了眉头,抚了抚后颈。
“娘亲?怎么了?”宋嫣忙殷勤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后颈忽如针扎一般疼,不过没事了。”这几日伏案久了,林氏身娇肉贵,一下就显出了毛病。
“我帮娘亲按揉一番。”林氏话已至此,宋嫣还不能做吗?待她站在林氏身后替她按揉的时候,面上已经从温和顺从换做嫌恶之色。
宋嫣替林氏揉了半盏茶的功夫,林氏便叫她歇了,看着宋嫣离去时刻意揉着手腕的动作,林氏心下微刺。她想起宋稚替自己按了那么久都未显露半分不悦,也没有娇滴滴的喊手酸。
“柔翠。”林氏唤了一声,守在门外的婢女就掀了帘子走了进来。“夫人有何吩咐?”
“晚膳我和老爷一同吃锅子,你去如意阁说一声,让她们不必准备了,请三小姐过来一起吃。”
“是。”
宋家除了节日或是一些特别的场合,很少一家子聚在一起吃饭,大概是因为这个看那个不顺眼,那个又看这个不顺眼,吃顿饭也是噎得慌,还是各自在院里吃了清静。
宋嫣畏寒,所以足下的棉鞋里都纳了厚厚的柔棉,走起路来一点声音也没有。待她走到冷秋院门口时,却见翠环正站在门口焦急的张望着,见到宋嫣的身影,翠环连忙上前,在她耳边快速的说了几句。
宋嫣的脸色一下变得极为难看,她脸上的皮肉抽动了两下,强做出一副愉悦且平和神色来,快步向院中走去。
石墙挡住了宋嫣的视线,只有隐隐的笑声透过石墙传了过来,宋嫣迈过门洞,只见自己院里的丫鬟们正蹲了一圈,说说笑笑,不知在干什么。
宋稚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她的藕荷色的裙摆散开来,像是冬日里一朵盛放的花。她冲宋嫣施施然一笑,“姐姐回来了?”
丫鬟们连忙四下散开,一只雪白的猫儿蹲在原地‘喵’的叫了一声,跃上宋稚的膝头。
宋嫣头顶一麻,脸上的笑意崩塌之快,堪比开山炸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