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教不敢,李兄,我跟你说正经的!”冯大器放下水杯,快速坐直身子,年青的面孔上写满了凝重,“我知道,你肯定会将二十九路军训练团里学到的东西,移植到二十六路来。但是,有一个问题,李兄你也许没注意到。那就是,咱们在二十九路训练团学的东西虽然实用,可训练效率却不怎么高。如今日军步步紧逼,新的大战已迫在眉睫,你如果再像当初二十九军时那样,按部就班,恐怕等鬼子打到家门口时,也训不出几个合格的来!”
“你说的很对。”李若水闻听,脸上的笑容立刻开始发苦,长叹一声,轻轻摇头,“ 其实,何止时间不足,武器和教官方面,也都极端匮乏。我已经尽量简化课程了,可需要教得东西依旧太多,而学员的素质也是参差不齐。在下一场大战打起来之前,能有四分之一学员合格,就烧高香了。但我既然负责这块工作,就不能仅看眼前。而是要抓紧时间,尽快摸索出一套高效的训练流程来。这样,将来哪怕我也离开了,后继者则有路可循,不会两眼一抹黑,再度从头干起。”
“这——”冯大器没想到李若水居然打算得如此长远,钦佩之色,立刻涌了满脸。站起身,郑重向对方敬礼,“李兄深谋远虑,我远远不及!”
“大冯你就不要给我戴高帽了,都是形势所迫而已,否则谁愿意拿自己的部下当试验品。”李若水苦笑着还了个军礼,随即将话头转入正题,“你去保定,这次准备对付谁?方便说么,不方便,就算了!”
“倒也没啥不方便的,咱们小时候应该都见过。”冯大器敛去笑容,叹息着压低了声音,“殷汝耕,你知道么?殷小柔的祖父!”
“他?”李若水眉头一挑,眼前迅速闪过一个西装革履的身影。
作为北平的大户人家子弟,想要不知道殷汝耕,真的很难。首先,此人乃是同盟会元老,早年曾经追随过黄兴和孙中山,资历相当显赫。其次,此人学识、才华、长相,在国民党大员当中,都是一等一。早稻田大学毕业,还做过孙中山先生的翻译,北洋政府众议院秘书,年青的时候,“风流才子”的名头如假包换。再次,就是殷氏家族,除了殷汝耕这个活跃的亲日派政治人物之外,还有殷汝郦,殷公武等众多翘楚,在政界、商界乃至学界都极有影响。大伙无论做生意还是做学问,难免要跟殷家人打交道!
“这厮对日本人,也算忠心耿耿了!” 见李若水的表情中似乎带着一些困惑,冯大器向四周看了看,迅速解释,“记得咱们南逃路上遇到的那些通州义军么,当初就是他部下保安队。因为保安队起义的事情,他受了牵连,被日本特务抓到监狱里好一顿收拾。可此人居然毫无怨言,刚刚因为证据不足被释放,就又替鬼子东奔西走。这次,据说要联系一个老同盟会中的大人物,组织一个涵盖整个敌占区的临时政府。所以,我们就只好把他的名字,直接提到了汉奸名单最前头!”
“该杀!” 因为经历过南苑的惨剧,并且知道其中问题的关键,李若水对汉奸痛恨,一点儿都不比冯大器少。沉着脸,大声回应。“我给你挑最好的人手,一定别让此人漏网!”
“除非他临时改变了主意,又缩回了北平!” 冯大器信心十足,笑着点头。旋即,又迅速朝周围看了看,用更低的声音说道,“我跟你说这些,肯定违反了纪律。所以,切莫外传。特别是若渝姐那边……”
唯恐李若水多心,他看了一下对方脸色,又快速补充,“若渝姐的一个姑姑,嫁的是殷汝耕的亲侄儿。他曾祖父据说跟殷如耕的父亲也是莫逆之交。我去杀她的长辈,若是被她知道……”
“我不会再跟任何人提起此事!” 李若水看了冯大器一眼,摇着头打断,“但是,大冯,你小看了她,真的。哪怕是换了她去执行任务,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