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以漾对这番回答有点意外,可是仔细想来也算情理之中,不然当年还是孩童的封昙怎么把那颗琉璃珠子宝贝成那副模样。
同时,苏大少不动声色地在心底盘算,封昙忽然找上他,想要跟他联手对付地位超然的纪家,势必会牵连出更多的事情。
这如果只是封昙的突发奇想,苏以漾当然不会接受。
倒不是他畏惧纪家的势力或是舍不得那些商业上的考量,不敢跟京剧界的泰斗站在对立面,只是苏大少单纯觉得,很多事情若是单打独斗,至少可以落得清净,完全没必要节外生枝去打乱自己的计划。
就像封昙一样,作为当年京耀大剧院事件背后的另一位当事人家属,要说苏以漾对当年的事没有丝毫怀疑,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从苏大少开始投资私人戏班,就已经开始了自己的考量。
想要做京剧小剧场开发是苏以漾心底的执念,脱离苏家独立出来,是为了不把整个苏氏集团拖下水,现如今春色满园如火如荼的戏剧改革,也是有的放矢的次次紧逼。
当初苏以漾选中春色满园,他和顾南乔对于京剧看法的不谋而合占了至少五成,作为孙家家主存着光耀门楣的心思,想要为京剧界的同僚做先锋表率也占了三成,而剩下的一两成,则是苏以漾的私心。
当他决定接过孙家家主的身份,就代表着接过那些背后的责任,也下定决定要去深究出孙菁当年死因的隐情。
所以,苏以漾用自己的方式不断给京耀大剧院施压,现如今的春色满园就如同早年京耀大剧院的雏形,所谓的京剧改革也跟纪老院长当年的构想一脉同源。
要是真有人心怀鬼胎,看到当年的一幕幕场景再现定然会坐不住,等到他慌乱之余有所行动的时候,就是露出马脚暴露当年真相的时候。
苏以漾惯于把种种考量藏在心底,轻易不与人吐露分毫。
可深究其中执念,未必比封昙露骨的仇恨更少,诸多计划实践起来,唯一的变数也仅仅只是他和顾南乔的旧日情分,他曾经以为这段感情劫缘掺半,生怕自己给不起顾南乔想要的,不敢贸然表露真心。
所幸到了最后,一切都是善缘。
不过这世间只有一个顾南乔,除她以外再没有第二个人可以让苏以漾放下考量,成为心中的特例,并无太深交情的封昙当然也不例外。
从封昙给出合作意图开始,苏以漾就在权衡联手到底是利是弊——封昙可以带来多少价值,他的加入除了不可控性以外还能提供什么,他此刻的投诚又存了几分诚意。
在这些事情彻底定夺之前,苏以漾没有贸然给出态度。
直到此刻来看,既然封昙能做到这些年来一直把父亲的遗物带在身边,时时刻刻提醒着当年那场大火另有隐情,这背后的恒心可想而知,这样想着,苏以漾半眯着那双笑眼,语气还像之前那般漫不经心,言语间倒已经把封昙放在不一样的位置上。
“所以,这个琉璃珠子是证物么,对我们这边有多大帮助?”
听出苏以漾的态度变化,封昙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微抿着唇角应道:“那琉璃珠子是我小时候爸爸送给我的礼物......既然我说这是证据,背后自然有隐喻,说是证物也不为过。”
“我说,你就别卖关子了,还得我一句一句去问不成?”苏以漾轻笑了一声,直截了当地问道,“这背后到底有什么隐喻,直说吧。”
在苏以漾的目光注视之下,封昙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那是小时候的事情,从小到大封昙都是封肃楠一个人带大的,上至洗衣做饭等生活起居,下至读书习字的成长教育,都是封肃楠亲力亲为,说一句又当爹又当妈也不为过。
在刚生下封昙不久,他的母亲便离开了家,之后彻底销声匿迹,再没有跟家里有过任何交际,宛如突然出现又稍纵即逝的巨大谜团,没留下一点踪迹。
对于自己的亲生母亲,封昙没有任何记忆,只有深深的疑惑,年少无知的时候,他也曾问过封肃楠关于母亲的事情。
向来凡事不避讳他的父亲,唯独这次没有给出准确的回答,反倒是当天饭桌多出的几瓶啤酒,变相说明这背后藏着一段伤心往事。小小的封昙不知人情世故,却也看得出聊起这些让爸爸很不开心,久而久之也就再没有问过了。
大抵是单亲家庭的孩子都比较早熟,封昙从小就比身边的孩子更懂事。
在幼儿园的时候,他是班里最乖的孩子,上了小学之后门门成绩高居班级第一名,对于封家祖传的那些京剧本事,更是日日夜夜刻苦练习,根本不用封肃楠多操一点心。
不过孩童时期,封昙就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就连封肃楠这种对于京剧极为挑剔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自家儿子是祖师爷赏饭碗,天生就是为了戏台子而生的。
不过年少时期太过优秀,也未必是好事。
树大招风就难免招人记恨,尤其是封昙这种模样好成绩好,样样博得头筹的孩子,更是很快成为众矢之的。当时班里的一个男孩子跟封昙很不对付,那是个富家小少爷,从小到大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偏偏被封昙抢了风头,以至于怀恨在心,怎么想怎么觉得气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