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悦简直不敢相信。
“你被情绪严重控制的时候,那具受伤的分身,便会回来。”
昌意无法忍受那样的分身还存在于自家弟子身边,“身边人反应的及时,或者你回神的及时,可以逃过性命,可是卢悦,一次可以幸运,两次可以幸运,三次、四次呢?你能保证次次都这么幸运,能够及时醒悟,及时服下救命丹药?”
“……”她不能保证,“师叔祖,您说……怎么斩?”
“分身是你自己的,想要灭掉它,当然还得你自己出手。”
昌意摸出一枚玉简,又记录上一些东西后,扔给她,“你能忍下炼体之苦,我相信,这份苦,你也能吃下。”
虽然真正斩的时候,会吃很多苦,可是现在的三千城不缺救她之物,总比那个致命危险,永远跟着她的好。
“师叔祖,我的识海是一片黑暗,如何能看玉简?”卢悦苦笑着还给他,“您……能口述教我吗?”
她的眼睛,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虽然之前,一直觉得,还是瞎着好,可是现在,经历过飞渊的事,卢悦很希望,她能尽快视物。
昌意接回玉简,看她的时候,在手中转了又转,“守正无疑,持行无始玉清微,退己进道谨修持,破仙斩虚妄……”
他念一句,卢悦记一句,很快便明白过来。
真身与分身,在小小的结界里,似真似幻地转移。
想要把一直受伤的分身处理掉,就得以自己的婴火,彻底把它炼化成灰,回复魂的形态,以真身收回。
“就是现在,左前第三。”
昌意一声大喝的时候,卢悦已然迅速出手。
……
感觉妹妹那里不对,正在拼命往回赶的谷令则,才踏进内城,还未松一口气,突然身全巨痛,那种无处不在的灼痛感,不知从何而来,几乎在瞬间,便痛进了全身的每一寸地方。
“啊!”
忍不住痛呼出声的时候,泡泡不由分说,接住了他们的遁光。
“不……不在浮屠峰,在……在灵昭殿……方向。”
泡泡才转过的弯,又迅速直了回去。
洛夕儿已经被结界中的火影吓了一大跳,若昌意不是天地门的前辈,她早冲进去了。
“忍忍忍,忍字头上一把刀,万不可功亏于溃!”
昌意很欣慰他和卢悦,都没给自己犹豫的时间。
他紧紧盯着在火中挣扎的分身,心中着急,这强化过的身体,远比他最开始想得难上数倍。
只是,开弓已无回头箭!
若这次失败,不论是他,还是卢悦自己,只怕都不敢再碰这具更为千疮百孔的分身。
“啊……!”
卢悦身上已经开始沁出血色汗珠,咬牙婴火大盛的时候,这具困拢她无数次的分身,终于开始成了无意识的淡影。
“守正无疑,持行无始玉清微,收!”
裂影身法再起,卢悦的真身与分身,在不停地叠加,直到把它也收回。
感觉到心脉处,再无伤口的时候,身体无处不在的巨痛,却再不可忍,将晕未晕之迹,昌意拎着她,直入灵昭大殿的后方,连开数个禁制,把她扔在一方乳白色的池水中。
“在这里闭个小关,七天后,我再来接你。”
昌意可舍不得这里的元气泄露,刚刚退出,就见谷令则和泡泡飚了过来,忙一个大擒拿,拿住谷令则“来得正好,也进去陪卢悦吧!”
双生之体,一起行动,应该能事半功倍。
泡泡忙紧紧抱住谷令则,“我也要进去。”
虽然昌意他早见过,可没进去看到卢悦,他不放心。
“你个臭小子。”昌意人老成精,如何不知小家伙的想法?
他拎着他在里面晃一圈,“看到没?这便宜,你想占也占不着。”
什么叫他想占也占不着?
泡泡其实在里面,连吸了数口气,可惜正要再闻闻味的时候,被昌意又拎了出来。
“回来得这么慢,若等你们,黄花菜都凉了。”
昌意捸着他,“卢悦是因为飞渊才出问题的,你现在老老实实,把你所知道的飞渊,全告诉我。”
木府天道破损,所有知道飞渊的人,虽然飞升的时候,记忆都会解封,可他们所知道的,全是听说。
只有泡泡这个天地精灵,未被天道禁住,飞渊的情况,想要判断准确,他必须知道最正确的。
……
轰隆隆!
电光连闪,海涛啸天,似乎天地,在这里已经连在一处。
好半晌后,抬头看天,沉浮在海水中的巨大影子,面对慢慢退却的天劫,轻轻叹了一口气。
连过两次天劫,没挂的原因……
以为曾经的一切,只是耻辱的时候,谁知道,会有这番翻转?
飞渊?
这个名字,是他想象中的名字吗?
“你说我们起什么名字呢?”女孩因为丧亲,有些沙哑的嗓音,突然响在耳边,“当年,我娘给我起名悦字,是想我一生平安喜悦,可惜这个愿望,她一定实现不了。”
那种对无常命运的愤怒、迷茫,似乎一直刻在她的身上。
“跟了我,以后就要承受各种非议,没本事,我想护也护不了。”
她好像早就预知了前路。
可惜,刚见到那个世界的他,虽然还什么都不知道,却还是骄傲的,跳着蹦着想给她信心。
“好!鹰击长空,乘空而来,飞入云宵!你的世界是天空,我就给你起名飞渊。”
她好像很用心的样子,对小小的他满是期许,“以后一路直上,如潜龙在渊,腾必九天!再不为……资质等阶所限。”
那是她对他的期许,也是她对她自己的期许吧?
“罢罢!这名字我接下了。”
时隔六十四年,他终于接受了这个曾经弃如敝履的名字。
盘旋了多日的乌云正在迅速退开,海浪也终于慢慢平展,巨大的影子在水中一晃,一身淡蓝法衣,飘着乌黑长发的男子,现出身形。
他借着水色打量他自己。
曾经有些柔和的脸庞,此时全为刚毅所替。
也……
不对!
似乎曾经的他,也是这副面容,否则是不可能在那个石室一呆数百年。
他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明知道这里危险无比,那个女孩,却想也未想地要与他一起担下。
只是……她的眼睛……瞎了啊!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攥紧手的,心中更升起一种想象不到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