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丫头，在这世界，真成一个人了。

没有后盾，没有依靠。

受伤了，自己包扎。

疼了，自己揉揉。

累了，也没人心疼。

“你怎么就这么倔呢？身为一个孩子，是有被保护的权力的，你这么刚强，要他们确实没用，但是——”

他一下一下的摸着小姑娘，那有些扎手的短发。

眼眶有些泛红。

“往后的路，你要一个人走，该有多寂寞啊？大道本就孤独，你又一人寂寞如斯，可该怎么办呢？”

少年那双，暗沉无边的眼眸。

缓缓的眨了下。

幽幽凉凉的声音。

慢慢的传进席老的耳朵里。

“我不寂寞，也不孤独，我有同伴，他们与我一起，并肩前行。”

席老怔了下。

唇角动了动。

“同伴？”

“嗯，等一会儿，我把他们介绍给你，他们是很好的人。”

说到这里。

少年的那双暗沉无边的眼睛，又深了几分。

他微微侧眸。

望向窗处，将那六百九十四具尸体。

将他们，看在眼里，记在心头。

缓缓道：

“他们，也是好人，很好很好的人——”

“赵爷爷牙口不好，但却喜欢吃糖，还给我塞了很多，糖是他自己做的，很好吃，我经常吃，各种味道都有。”

“李爷爷爱较真儿，每回都被我气的跳脚，但转头就会送我一些小玩意儿，粉粉嫩嫩的那种，很可爱。”

“方奶奶爱喝酒，总会偷偷使坏，在赵爷爷的糖里，添加一些酒精，但却会给我甜甜的果子酒，说没酒精，不伤身体，美容炼肌。”

“柳叔叔喜欢艳色的衣服，但他看我，好像不喜欢别的颜色，给我做了很多白衬衫，白裤子，还有鞋，各色各样的款式，是他手工做的，很舒服。”

“还有很多，会偷偷给我塞零食的小姐姐们，会给我一些奇怪书籍的小哥哥们，也有明明很严肃，但看到我都会很开心的爷爷奶奶们。”

“他们都是好人，他们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的，我不知道，但在我眼里，他们都是好人，但是——”

她收回眼，望向前方的残垣断壁。

声音里带了一些寂寥的落寞，以及隐藏的很好的疼痛。

“往后，他们都，不会对我笑了。”

席老的眼泪，淬不及防的想砸落下来。

他吸了口气。

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

这个小丫头。

狠戾凶残的能，流血成河。

凉薄无情的能，斩断一切。

却又。

刚强坚韧的能，撑起一片天下。

但，不管哪一面的她。

内心的柔软与良善，都一直在。

对她好的，她一直铭记，此生不忘。

还能细数他们，怎么对她好，怎么样对她好。

可是。

总有那么一些人，想要把她的柔软与良善给剥夺走。

把她变成，她极力避免的那种人。

何其残忍？

何其残忍！

席老眼眶泛红的，摸着她的脑袋。

声音低哑，含着无所谓的笑意。

“没关系，你可以不用这么乖，这些人，你想杀便杀了。”

“等来年，你历劫的时候，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到天罚的，在这里，你一切随心就好，没有可以欺负你的，我不允许！”

楚君顾顿了下。

侧头朝着席老看去。

望入席老那双，心疼又包容的眼睛。

她缓缓的眨了眨眼。

慢慢的牵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你说过的，不要为了一些蛇鼠蝇虫，就毁了我一身的清风傲骨，我一直记得。”

“所以，我不杀他们，只杀那些，摧毁了六百九十四人的凶手。”

“他们，我一定要杀，用他们的血肉，祭奠六百九十四人，逝去之魂，消除六百九十四人，死时之苦，送他们来世，安顺无忧。”

这是——

准备，以魂祭魂吗？！

暮家老祖的眼眸，剧烈的收缩了下。

六百九十四位亡者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