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挣脱开了母后的手,回到神墨的面前。
神墨又一次蹲下,喂他吃了一口,问道:“好吃吗?”
他吃着,心里想:还行,但是没有比御膳房大厨做的好吃。
当时虽然只有六岁,长期生活在宫里也懂得察言观色,既然母后说是最好吃的,那就顺着母后的意思,也不能让舅父失望。
于是他说:“真的很好吃。”
说完,就跑回到了母后的身边,被母后牵着离开了。
走在路上,他问起母后,“舅父做的宫爆鸡丁,好像没有比御膳房的好吃,母后你却说只有他做的最好吃?”
“他本来不会下厨,但是他听说我最喜欢吃这道菜,特意去学了,为了学这道菜,他被油烫伤了手背,还把手指给切了,幸好他自己就是大夫,否则就要留下丑陋的疤。”
“难怪母后要夸奖他,原来是因为内疚啊。”
“没有人会像他一样,为了做我喜欢的一道菜,付出那样的努力和代价。”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母后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是闪着泪花的。
但是他并没有看到母后落泪。
作为小孩的他,心里想的只是:这姐弟情实在感人。
他知道神墨不是沈家的血脉,只是外公收养的义子,与母后没有血缘,但是因为总听神墨和母后姐弟相称,便觉得,这是一对关系相当融洽的姐弟。
他问母后,是否知道神墨想娶却又娶不到的人是谁?
母后的回答是——
“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以后一定能找到一个适合他的人。”
思绪回笼。
卫长琴望着翻炒宫爆鸡丁的神墨,道了一句,“好香,希望吃起来的味道能够正常。”
神墨闻言,白了他一眼,“说的这叫什么话?我不是不会做饭,只是太久没做了而已,几年不下厨你就小看我了?”
卫长琴淡淡一笑,“那我期待一下。”
那一年,距离今天,十八个年头过去了。
母后口中的,适合神墨的人,从来没出现过。
或者说,神墨从来都没打算接受外人介入自己的生活。
六岁的时候,他认为母后与神墨之间亲情深刻。
十六岁的时候,他明白了,那不是亲情。
神墨一直都是很喜欢母亲的,然,母亲的身份提醒着他,他们之间没有可能。每一声‘二姐’,似乎也都在提醒着他,不管是在人前人后,他们之间的关系,都只能止步于姐弟。
母后的心里是怎样想的呢?母后从来没有明确地说过,但是六岁那年的记忆似乎在告诉他,母后的内心对神墨是十分感动的,可她身为后宫之主,始终保持了理智,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哪怕有那么一点心动,都会被她压在心里,不与人说。
对于天域国的皇帝,她有的只是责任,而不是感情。
作为一个皇后的责任,就是要谨守礼仪,谨小慎微,不给小人留下任何的把柄。
上一代人,活得可真是累。
“长琴,你愣着干什么呢?帮我剁排骨。”神墨的声音再一次传进了耳中,“别剁得太大块了,这个你总会吧?你要是连这么简单的都不会,就没有资格笑话莹莹了。”
“如此简单的事情,怎么可能不会。”卫长琴提起了菜刀,望着案板上的大块排骨,开始剁。
按照神墨的要求,剁得不大不小,他将一块块排骨拣进了碗里之后,卫迎莹把洗好了的茄子递了过来。
卫长琴拿过茄子,一小块一小块地切。
看到这个茄子,不禁就要想起小清的‘蓑衣刀法’。
那个刀法是真不好练,速度是难不倒他的,主要是下刀的力度掌控不好。
厨房内,三个人的身影在烟火中穿梭,空气中食物的香味愈发浓烈。
生活若能一直如此平淡恬静,倒也不失为好事。
……
顾珏清在床榻上躺得都快睡着了,忽然听见吱呀一声,门开了。
卫长琴端着托盘踏入了屋子,带进了一阵饭菜香味。
顾珏清原本有一点睡意,被这香味给熏得清醒了,睁开眼睛,转过头看着来人,“真香。”
托盘上面摆着两碗米饭,三盘菜。
菜的分量不多也不少,是平分过后的分量,足够吃了。
卫长琴端到了床边坐下,拉了一把椅子到床前,把托盘放上去,这才端起碗,把每道菜都夹了一些到碗里,用汤匙把米饭和肉都舀上,递到了顾珏清的唇边。
“色香味俱全,看起来还不错,难得厨艺最好的我闲下来了,躺着等你们做给我吃。”顾珏清笑着,张口吃下卫长琴喂过来的饭。
“这宫爆鸡丁好吃!”顾珏清给出了较好的评价,“神墨这家伙,平时藏着都不肯露一手……再给我尝尝红烧茄子和糖醋排骨。”
卫长琴依言,一口接一口地喂到她嘴里。
“糖醋排骨火候不够,红烧茄子可能是火候太旺,口感偏软烂,但是也还行了,毕竟几年没下厨,不能要求太多。”顾珏清给出了中肯评价。
“宫爆鸡丁,是他最拿手的菜,不管什么时候让他做,他都能做出好味道的。”卫长琴道。
六岁那年第一次吃的时候觉得尚可,但比不上御膳房的大厨,之后随着年纪渐长,神墨炒这道菜的功夫越来越好,其他的菜没见他炒得多好吃。
“看来他对这道菜情有独钟。”顾珏清并未多想,只笑道,“咱们应该可以全部吃完的,多给我盛点宫爆鸡丁。”
“好,多让你吃点。”卫长琴多打了几勺进米饭里。
“我自己来吧,不用你喂了,又不是没手。”顾珏清说着,从卫长琴手中拿过了碗,“你也吃,别等菜凉了。”
话音才落下,卫长琴的脸庞忽然凑到了她的面前,舔了一下她的唇角。
顾珏清一怔,“干嘛呢?”
正吃饭呢,突然来这么一下偷袭。
卫长琴道:“嘴角沾到了米粒,看着碍眼,给你清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