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飞雪猛抬头急切的问：“你见到他了？他让你带话给我没？”

“带了。”林衍说道：“他询问我你的情况，我说了你差点被灭口的事情，他说，‘你回去告诉飞雪，我不想死，也不允许她死，我们俩的命，不会成为掩盖罪行的遮羞布。’这是原话，我没有一个字删减修改。”

万飞雪忽然拉起床单，把自己整个包裹进去，身体在床单下面剧烈的颤抖，发出一阵压抑的啜泣。

林衍站起身走到门外，看着阳光下郁郁葱葱的花花草草，心情越发烦躁不爽。

好一阵子，从身后屋里传来万飞雪的叫声：“林书记您还在吗？”

林衍走回屋里，看到万飞雪双眼红肿却已经擦干了泪，眼里闪烁着决然的光芒，就知道火候到了。

他拉椅子坐到她面前说道：“如果你愿意说，我希望你把信通通过高息揽储手段，吸纳的资金最终都流去了哪里，给我一个详细到银行账户的清单。”

万飞雪毕竟是商人，心思细密锱铢必较，已经决定和盘托出，不做杀人灭口者的替罪羊了，却还是先讨价还价：“如果我交代了，能不能算是自首？可以减刑的吧？”

林衍说道：“量刑的事情我是外行，我能为你承诺的，只是如实向专案组说明，这些情况是你主动说出来的，我想，他们会对你的坦白作出宽大处理的。”

万飞雪先是消除了女儿的顾虑，又收到刘远志的传言，彻底准备破釜沉舟了，就对林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信通的资金流逝渠道全盘托出。

林衍拿着供词走出来的时候，整张脸都是铁青的，心里的愤怒几乎成了岩浆，恨不能爆发出来，把那些在阳光下赫然发生的阴暗龌龊统统烧个干净。

但同时，林衍也第一次深刻理解了秦少伟的不容易，以及秦少伟对他屡遭陷害却隔岸观火的良苦用心。

为政者，尤其是一心一意想干实事的大官，需要顾及的方方面面实在是触目惊心，有时候，一个细微的行动，就极有可能导致多米诺骨牌的坍塌。

林衍咬紧了牙关，再一次坚定了沿着政途这条他实在讨厌的道路走下去的决心，他在想，虽然在国计民生这块庞大的蛋糕上，趴着无数想要啃下来一口、或者切下来一大块的贪婪蛀虫，他林衍想要捍卫这块蛋糕，力量简直弱小到如同一只蚂蚁，可是，即便是蚂蚁又如何？最起码，能够保护住一小点，也是蚂蚁的价值！

最主要的是，林衍坚信，自己会飞速的成长起来，从小蚂蚁变成大蚂蚁，再变大，能维护的范围也就会随着增大，那就走下去吧。

凭什么左天明们一心贪欲，心黑皮厚，却因为占据了高位，就肆无忌惮的为非作歹，搜刮民脂民膏？若是这种位置，坐上他林衍这种有良知的干部，就能够护住庞大的一块民众利益不受侵蚀。

这，就是林衍的新目标。

林衍把证据拿回赵南岳那里，再一次强调了自己的观点，那就是，信通的事情不宜再拖下去了，就这么拖着，就会给那些背后黑手们一种事情尚可隐瞒尚可挽回的错觉，他们就会不断地手段百出搞事情，果断利索的把责任人的判决、跟欠款追讨切割开来，反而能够达到快刀斩乱麻的效果。

这个要求被赵南岳汇报给省里，很快就有了反馈，赞同信通工作组（也就是林衍）的意见，判决非法集资的责任人曹禹和万飞雪的刑事责任。

这个环节非常迅速，市里在电视台法制频道发布了通知，说明对曹禹、万飞雪的判决，与七月一号在卢平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审理，允许民众旁听。

公审这天，法院动用了市政府的会议大厅，来公开审理信通非法集资案，公示是上午九点钟开庭，早上六点，会议中心门口就开始聚拢了等着旁听的民众们，还呈现越来越多的趋势。

终于，这场面引起了维稳工作人员的注意，大批民警入场维护秩序，门口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幸亏民众们都是热切的猜测会怎么判，倒是没人忽然间抽出横幅拉起来啥的过激行为。

开庭非常的顺利，经过公诉、申诉、辩护……等等一系列必要的程序，最终，判决曹禹，万飞雪两人非法吸纳社会资金，还导致资金流逝，情节恶劣，两人都被判处无期徒刑。

至此，信通案件的刑事责任追究告一段落，至于背后牵扯到的高层人物例如刘远志副市长，那是另案处理，并没有公开宣布是同一个案件，以免节外生枝。

曹禹跟万飞雪都当庭认罪，并表示不予上诉。

这对曾经在卢平风光无限的亿万富豪，因为一念之差，导致了悲催的结局，余生即将在高墙内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