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坐在房间里已经整整三天了。
这三天里,时间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他只是安静地坐在毛毡上,有时闭着眼睛思考问题,有时则是看着窗外。窗户前遮着厚厚的毛毡,只有从边缘透进来的一点光线,但这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这个地方也十分安静。他就这么安静地待在这个昏暗的空间里,有时候可以听到外面下雪的声音。
喇嘛们每天都在做着自己的修行功课,他们都知道这位雪山深处的来客,在这种天气里来到这座喇嘛庙里,是有他的目地的,因此也没有人过来打扰他。
三天当中有小喇嘛来为他添过一次炭火,送过两次酥油茶和青稞糌粑。而张起灵对此毫无动静,甚至没有看来人一眼,只是坐在那里闭着眼睛想一些事情。
第四天上午的时候雪终于停了,整个房间开始变得绝对安静,就连那种下雪时窸窸窣窣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终于,张起灵从毛毡上站了起来,他走到窗前,看着外面几乎要把所有东西都覆盖起来的茫茫白雪和一望无际的雪山,合上眼睛,表情格外肃穆。
就在两个月前,他独自从雪山深处走出来,从一个在其他人看来匪夷所思的地方来到了这座喇嘛庙门前。
进入雪山的过程他已经忘记了,不过记忆深处还留存的一丁点东西有时候会在看到茫茫白雪时复苏一下,那不是令人愉快的过程。
他的记忆力总是在不经意间就遗失掉很多东西,他待在这里的主要目地也就是为了把整个过程,包括那个秘密记录下来。
这两个月间,他已经把事情的经过叙述出了五分之二,剩下的部分他必须抓紧时间把它们都记录下来,否则那些东西将会成为一个永久的秘密,被永远埋葬在雪山深处。
但他也需要调整,这三天除了让大脑放松下来之外,他还在努力把那些零碎的记忆拼凑出来,好让它们在接下来的记录里能够成为更加完整的内容。
他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白雪,突然一些记忆里零散的画面变得清晰了起来。
那是一段路,他从雪山深处走出来的一段过程。
他一个人穿着破旧的藏袍,背着背包行走在万里雪山的山脊之上,脚下的路犹如一条蜿蜒开数十里的白蟒一样在他身下无限延伸开来。
目及之处全部是苍茫的白色,天上刮起了风,暴风卷起白雪把原本还带着些蓝色的天空染成了一望无际的灰白。风雪在他身边刮过,一眨眼间就把他行走过的地方全部掩盖起来,没有留下任何脚印或者是痕迹。
这片区域之内再也没有其他的颜色了,即便张起灵身上穿着藏袍,那些略显消褪的艳丽色彩也瞬间就被这些雪色吞没进去。
这是一段很艰难的路途,几十公里之内都不会看到人烟,甚至是连有生命的东西都不会有。藏区的野狼是一种生存力很顽强的动物,然而在这片区域里,也不要妄想看到它们的身影。
张起灵艰难地在雪地上挪动着,他成为了这片雪地中唯一存活着的生物。
他必须赶在夜晚到来之前走出这段山路,找一个避风的地方休息,否则越来越大的暴风雪有可能会把他瞬间冻死在这片荒芜的区域中。
雪片打在脸上刀割一样得疼,他抬起头看了看头顶太阳散发出来的淡青色光晕,就连神圣的‘尼玛’也不会把温暖留给这里。
他停下来喘了几口气,看着雪山反射出来的青色光芒,眼睛里有了一种淡淡的迷惘和伤感。
他已经知道了那个巨大的秘密的内容和核心,但是他并不清楚这个秘密究竟为什么会存在,它的意义到底有多大。支撑他的唯一理由就是要把这个秘密带出去,然后再把它封锁起来,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是一件很不容易做到的事情。因为当一个人去做一件对他来说毫无吸引力或者毫无价值的事情时,人往往会产生一种厌烦的情绪,随之而来的就是无数的质疑。这些情绪会直接影响一个人的判断力和行动力,到最后很有可能会造成事情的全盘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