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一辆马车到了靖平侯府的门口。
马车里下来一个男人,身量不高,宽额厚唇,正是沈秋杺的夫君范仕鸿。
姚氏心里复杂,除了女儿三朝回门那日,这女婿还是第一次来接。
果真是无利不起早。
“娘,你别怪公公和相公,他们也是没法子,之前咱们沈家的名声,女儿实在不好回门……”沈秋杺为自己的夫婿和久不回娘家辩解着。
范仕鸿昂首挺胸的给沈家诸人请了安,姚氏携了女儿的手,送至外门,沈秋杺方向对着门口,头却在向内宅张望。
姚氏知道,她是在等沈秋檀誊抄的算学精要。
不多时,白芷跟着一个管事跑到了门口,匆匆行礼便举着几页纸对沈秋杺道:“大姑奶奶,我们姑娘说了,这份算学概要,今日大姑奶奶既然要了,我们姑娘便给;他日,若是有其他人来要,她还是会给。学问是靠互相钻研、学以致用来促进的,而非闭门造车就能精进。”
白芷人如其名,长得白净,说话也利落,本来走在前面的范仕鸿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及至看到白芷手上那一沓宣纸,目光更是热切起来。
夫妻两个相携进了范家的马车,看上去倒也和睦。
…………
第二日一早,沈秋檀便去找了沈老侯爷。
“你要把长桢给你大伯母带着?”
“是,祖母年事已高,孙女实在不忍再劳累她老人家;二伯娘打理着阖府上下的中馈,身边又有长林,孙女自然不能再给二伯娘添麻烦;四婶娘……还要照顾两位姐姐,所以,孙女唯一能相求的便只有大伯娘了……”
沈老侯爷审视的看着这个孙女,没有说话。
沈秋檀跪了下来:“只是,如今这事还只是孙女的一厢情愿,孙女厚颜,还请祖父帮孙女说和一二。”她知道这位祖父虽然应承了自己那句要自主权的要求,但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这个时候自己若不低头做小,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院中角落,几株荼蘼开得艳丽,春光已经走到了尽头。
沈老侯爷将视线从荼蘼花移到自己孙女身上,似在盘算她这话有几分真假,又似在揣度孙女的提议是不是可行,半晌,他点点头:“起来吧。”
“多谢祖父!”这是应了,沈秋檀眉眼一亮,看沈老侯爷的眼神充满了依赖与孺慕。
“你回来之后,祖父一直容着你,你四婶娘几次三番想要兴风作浪,都被我拦了下来,你也争气,赏春宴上很是争气,便是你祖母,我自问也是给了你一个满意的交待。可是……棽棽啊,你是不是还忘记了什么?”
“嗯?”沈秋檀皱着眉,冥思苦想:“还请祖父明示,孙女忘了什么?”
“哼!你说是谁护送你回来的?”晨间寒凉,沈老侯爷披了件鹤舞延龄的外氅,此刻一动,外氅落在了地上。
沈秋檀笑嘻嘻的拾了起来,拍拍上面的尘土,恭敬的举给沈老侯爷,才道:“原来祖父说的是那事啊!孙女也疑惑呢,萧世子既然把孙女送回来了,为何这些日子,萧家那边竟然半点动静也没有。”
沈老侯爷心中冷哼,因着这孙女贴在自己耳边,告诉自己是萧世子救了她,还送她回来,一路上十分照顾,才让自己这般纵容着她,连沉香居都给了她。可如今眼看都过去了两个多月,萧家那边竟然毫无动静。
莫非,是这小丫头在做鬼?
沈秋檀嘟着嘴,皱着眉,日渐丰腴的小脸红润剔透,就像是真的在和极信任之人诉说着苦恼:“祖父!林夫子说了,这人情往来,有往才有来,按理是萧世子救了孙女,孙女是不是应该主动去萧府拜谢一二啊?可孙女囊中羞涩啊,总不好空手过去……”
哼,就知道你想和萧家攀上关系,可任何索取都是有代价的。想和萧家攀上关系,光是去拜谢的礼就得重,祖父他,愿意出么?
沈老侯爷眉头一跳,这又要向自己伸手了。
自己还有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呢?有倒是有,但萧旸和萧家,尤其是昌寿大长公主,会不会是两回事?若是萧旸看上了自己的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