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寅时三刻,沉香居的大门被粗鲁的扣响。
正在洗漱穿戴的白芷和红豆对视一眼,匆匆去看门口。
守门的胡婆子睡的正香,冷不防的被人锤了门,大嘴一张就要开骂,一看是老夫人身边的红人连妈妈,到了嘴边的话急忙一拐:“哎哟,今儿什么风把连姐姐请来了。”
“呸!一个看门的老货也敢和我攀交情。”除了在老侯爷和老夫人跟前,连婆子对谁都是泼辣的:“快叫你们姑娘起来,慈宣堂里老夫人和吴嬷嬷都起了,这做晚辈的竟然还在呼呼大睡。”
这声音如同惊锣,连婆子浑身上下更透着一股扬眉吐气。
正得意间就见白芷红豆两个探头探脑,连婆子又啐了一口:“了不得了不得,姑娘不起,你们竟也刚起,我看这沉香居一个两个都欠了规矩!”又看着没什么动静的沈秋檀卧室,冷笑道:“果然是个小妇养的,烂泥扶不上墙。”
白芷红豆色变,前一句不过是数落她们几句,虽难听却也不是不能忍,但后一句简直诛心。
这一番动静闹得不小,西厢小长桢传出的哭声,沈秋檀烦躁的批了件斗篷,见木香正睡眼朦胧的上楼,她接着一把夺过木香腰间的铁锤。木香吓得道:“姑娘,那铁锤沉得很,还是让奴婢……奴婢……姑娘你好厉害!”
那铁锤看着小小巧巧,她自小力气大,天天别在腰间别人也看不出什么,可她最清楚那铁锤足足有六十斤重,寻常小娘子,一锤能压倒两个。木香双眼放光,姑娘厉害啊,没想到那胳膊瘦的跟烧火棍似的,力气竟然这般大。
砰砰砰!
“你再说一遍,谁是小妇?”沈秋檀走得不快,双眼中覆上了寒冰。
连婆子一个激灵,就见沈秋檀拿着铁锤对着地面敲了三下,那本来铺地的青砖霎时就变得粉碎,不仅如此,还陷进去一个大坑:“呵,哪里来的老狗乱叫,我打狗可不看主人!”
连婆子惊得目瞪口呆,便是白芷几个也吓坏了。
这一锤下去,若是砸在人身上……
“杀人了,九姑娘杀人了!”连婆子边叫边跑,仓皇逃窜。
沈秋檀也不去管那铁锤,只懒懒的上了阁楼,西厢房里被吵醒的小长桢哭的泪眼婆娑,沈秋檀从桃花手里接过弟弟,有些疲倦的道:“懋懋啊,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安生日子。”
小长桢不知姐姐愁苦,只愿意被姐姐抱着,听见姐姐跟他说话以为是在逗他,带着泪花的小脸转雨为晴,笑起来露出一排小牙床。
见他如此,沈秋檀心情好转,吩咐红豆:“去和慈宣堂告个假,就说我今日身子不爽,明日再去给她老人家请安。”
红豆领命而去,沈秋檀又叫白芷给她梳妆。
等拾掇的差不多了,天还没见亮,沈秋檀直接去了沈老侯爷的延年院,结果这一回,老侯爷见也不见,沈秋檀求了几次,那小厮直接传了老侯爷的话来:“老侯爷请姑娘学好规矩再来。”
院门一关,彻底掐灭了她想求援的心思。
沈秋檀一下子想明白了,难怪连婆子敢那么猖狂,恶狗也要仗人势。老夫人敢如此,该是早都得了老侯爷的许可了。她心一沉。
春夏之交,晨风带着丝丝凉意。
沈秋檀立在紧闭的院门前默了默,才慢悠悠的转身,无波的心底忽涌起阵阵涩意,平复了那些本不该存在的疼痛,本来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却还是有些难受。
是自己奢求了,自己与那位祖父也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何必要求太多?
她和弟弟,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依靠,除了他们自己。
沈秋檀将泪意忍了回去,转身去了慈宣堂。
既然避不得,索性就不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