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后我回到办公室,心里还有点小愉悦,这是我与文能的第一次正面交火,不出意料获得小胜。在我眼里,文能这样的小角色实在微不足道,打垮他虽然没有多大的成就感,但总有一点点小得意,这说明虽然我不轻易使用权力,但不等于我不会运用权力,在任何手里,这个东西一旦发挥威力都具备同样的杀伤效力。
不过从文能今天的表现来看,面对我咄咄逼人的攻势,他虽然紧张,但却并不见得是害怕,而是一种以退为进的托靖政策,他说是要去养病,其实无非是寻求各种支持,为他声讨所谓的公道,给我压力。
事实上,我虽然能架空文能,但他是市委委派的干部,我无权罢免他的职务,只能采取这种迂回的办法。至少到现在,财政局这一摊子还是我说了算,只要我的职务不被调离,没有更大的领导为文能撑腰,我就能把他死死摁住,他翻不起多大的浪花。
可是天下的事就是这么难说,生活里充满了变数,很多事谁也说不准,风云变幻也许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好比当初,我当常务副局长时,在牛明面前一筹莫展,可几天之后牛明就被双规,我被扶正。去年想精兵简政,把一群只领工资不干活的官太太赶出去,虽然我手握大权,却发现这事儿干脆行不通,只能向这些官太太背后的势力妥协。
正想着这些事,听到有人敲门,我说了声请进,北城区的常务副局长梁心芝站在门口,满脸堆笑地说:“唐市长,我来向你汇报工作,可以进来吗?”
梁心芝是我从清水县财政局调到北城区的,大半年来工作还算尽心尽力,做事也中规中矩,只是这个人一直处于一种游离状态,与我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既不太靠近,也不疏远。相比较其他人,梁心芝显得更为老江湖,她很清楚,人归根结底还得靠自己,无论你多么仰仗别人,总有靠不住的那一天,最终都要靠自己左右逢源。
这种状态其实是我喜欢的,我也不愿意跟谁走得太近,用下属的地方太多,总归是欠别人的人情,这些东西到最后都是要还的。譬如上官天骄,再譬如乔美美,我不可能拍屁股走人,还是要把她们安排妥当,想起来这些我就头疼。
看到梁心芝我身心还是愉悦的,我招招手笑着说:“进来吧梁局长,别这么扭扭捏捏的,刚才在会议上你一言不发,这会儿有什么工作要向我汇报呢?”
梁心芝走进来,顺手关上门,向前走了几步,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抿嘴一笑说:“像我这样的小人物,在那么重要的会议上能说什么呢。今天我只是带了耳朵来,嘴巴只带了一半,该说的话说,不该说的话坚决不说。”
这话一听就是明白人说的明白话,看似插科打诨,其实是一种保持中立,明哲保身的策略,这一点很多人也许一辈子都搞不懂,即便搞懂了也处理不好这里面微妙的关系。
我笑了笑说:“我看你可不是什么小人物,而是个人精,啥事都看得那么透彻明了,永远保持中立,谁都不得罪。其实说句实话,我也很想希望能像你这样为人处世,可是却做不到,永远干着脏活累活,掏大粪的活都让我一个人干了,别人还不领情,苦逼哦。”
梁心芝的脸色一变,让我说得满脸难为情,以为我在指责她耍两面派,尴尬地说:“唐市长误会了,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其实像我这样的小人物,哪里说得起话,只能保持沉默了。今天你在会议上的态度我心里是支持的,自从你到市政府上任后,文副局长做得是有点过了,过河拆桥,到处安插自己的人。唐市长您现在还是局长,主管全局工作,文副局长这么做换了那个领导都会不高兴的,是应该给他点教训,让他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梁心芝这番话更像是来宽慰我的,但这并不是我所需要的,当然,我也不需要她表什么忠心,只要她能在现在的位置上坐稳了,把自己分内的事情干好,别给我添乱惹祸就足够了。
我起身从办公桌后走出来,手指了指茶几说:“坐一会,泡杯茶喝喝。你调到市里工作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怎么跟你聊过,今天正好,我们聊聊天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