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雪心看着杨帆：“我是笑了，很难看么？”

杨帆止住了笑声，用生平没有的严肃态度说道。

“不，一点也不，应该说，非常好看。事实上，我再也没有见过这世上有谁比你的笑更好看。”

杨雪心不置可否，但杨帆这句话毫无疑问撩拨动了她的心弦。这世上还有不喜欢赞美的女孩子吗？

有？刚出生？或者，已经死了？

“以你的能力，你本可以过更好的生活的。”

沉默了一会，杨雪心突然开口说道。

杨帆一挑眉头，没有说话。他没有告诉杨雪心自己的能力是近期才得到的，关于小七的事情，他没有打算告诉任何人。

哪怕这个人他绝对的，百分百的信任。

杨帆又取出两瓶酒，递给杨雪心一瓶，道：“我能问问，你为什么会突然发生变化吗？”

杨雪心拿着酒瓶喝了一口，双眸复杂的看着远处的高楼大厦。

“你有过那种感觉吗？没有拥有过任何人和任何东西，在这个世界上你就是一个完全孤立的存在，所有的一切都和你没有任何的牵连。”

杨帆心脏猛然一震，似乎是某个从未被人发现的地方被人触及到了。

然后他点头，百感交集道：“当然，我知道那种感觉，那种感觉真的很可怕。”

杨帆忍不住回想起了那些日子，那些个自己独自一人，因为生活而绝望，躲在黑暗的小屋子里放声痛哭的日子。

那个时候他无助到甚至想过自杀。

“那么答案就在这里。”

杨雪心转过身来，清亮的粟色双眸灼灼的看着杨帆的眼睛。

“因为我从你身上感觉到了这种感觉，那意味着你也许跟我是同一种人。更重要的是，你说，我们是朋友。我从来没有过朋友……”

杨帆沉默了下来，从来没有过朋友？

在遇到小七之前，我也是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真正的朋友。

所以杨帆能够理解，杨雪心在找到人生第一个朋友的时候，甚至比朋友的感觉还要亲近一些的人的时候，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杨帆洒然一笑，冲杨雪心伸出一只手：“那恭喜你，现在你终于有了一个朋友了，一个真正的，值得你交值得你信任的朋友。”

杨帆看着杨雪心，杨雪心也看着杨帆，就这样对视良久。

杨雪心终于浅浅的笑了，伸出一只手，浅尝辄止的跟杨帆握了握。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但是对于杨雪心的整个人生，和杨雪心与杨帆的人生交集线上，无疑是很大的一步。

不再孤独，这是一种多么奇妙的感觉。

杨帆又在凉席上坐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那么，我的朋友，我想今晚我们有很多话可以说。你愿意帮我解开我心中的那些迷惑了么？”

杨雪心坐下，道：“你想知道，我希望你知道了以后不会后悔。”

杨帆歪了歪脖子：“我做事从不后悔。”

“秦高义说我的仇人，我的爸妈，就是被他害死的。”

杨雪心当先就是这么一句话，接下来，她用简单的三言两语简述了她坎坷而艰难的一生。

“那时候我才两岁，我爸妈被秦高义害死之后，我很幸运被一个人救下来。那个人把我带到了一起奇怪的地方，那里全都是跟我一样无父无母，无家可归的孩子。我跟他们一起接受训练，各种训练，最终的目标是：成为一名合格的杀手。”

杨帆心下暗暗称奇，这种事情以前只是听说，没想到居然真的存在。对于杨雪心是个杀手这件事，杨帆现在听到反而不太惊讶，毕竟之前就已经近乎猜到了。

杨雪心接着说道：“在那里，要成为一名真正合格的杀手的最后一道考验，就是杀人。杀非常难杀的人。”

杨雪心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神中出现了难以抹去的悲凉。甚至还有一丝……恐惧。

杨帆没有发现杨雪心眼神中如此复杂的东西，又问道：“那么，你第一个杀的人，是秦高义的手下？”

杨雪心缓缓摇头：“不，是同伴。”

杨帆耸然变色：“同伴？”

“跟我一起接受训练一共有三十人，撑到最后一关的，只有十几个人。但是能从最后一关晋级成为一个真正杀手的，只有一半。因为只有杀死了对方，才算晋级。教官告诉我们，我们永远不能对任何人任何事产生情感，更不能容忍生命里有怜悯这两个字。”

杨雪心很快又重新恢复了淡漠，显然这样的生活，她早已接受并且习惯。

杨帆沉默了下来，他的心中还有很多疑惑，但是他已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自觉自己十几年来生活虽然也不容易，但跟杨雪心的过去比起来似乎什么都算不上。

不管怎么说，自己总算没有因为要活下去，就必须要动手杀人，还是自己的同伴。

那种境况，光是想想，就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觉得很不可思议？”杨雪心抿了抿嘴，双目依然动也不动的眺望着远方。

“我离开了教官和营地来到这个社会的时候，也觉得这个社会非常不可思议。事实上，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完全适应。”

杨帆眉头一挑：“看出来了。”

从一个普通大众的角度来看，杨雪心的确是一个看来非常不合群的人，只是没有想到原因居然会是这个。

“那……”

杨帆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的疑惑：“那么，你说的那个组织，那个教官，培养了你们这么多年，居然就这样给你们自由了？”

“自由？”

杨雪心仿佛听到了一个非常稀奇的词：“我有说过自由这个词么？我们每一个晋级了最后一关，成为一名真正的杀人的人，都拥有一个实现自己愿望的机会。刚刚我跟你说过，我的父母在我还小的时候被秦高义害死了，而我的愿望就是杀了秦高义。”

杨雪心顿了顿，补充道：“现在想来，其实这个安排也是训练的一部分，教官不过是想我们借着实现愿望的时间，在最短的时间内适应在现在这个社会生存。”

“实现愿望的机会？适应生存……”杨帆喃喃道。

“也就是说，你完成了这个愿望之后，还是要回到那个组织，继续给他们做事？”

“是的。”

“那么我希望你这个愿望直到生命最后一天再完成，这样既可以不留遗憾，也不必终生受别人驱使，成为别人手中的杀人工具。”

杨帆的声音极轻，更像是自言自语。

“你说什么？”

“没什么。”

杨帆举杯道：“来，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