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南慢慢安静,那颤个不停的睫毛却开始湿濡,脸绷得很紧,牙齿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痕。
“结婚后好好过你的日子,不要再折腾。”江瑟提醒着她:“你能重活一次,是上天的恩赐,机会可一不可二。”
说完这些,她理了理裙摆,冯南这样的人,一心一意想死,反倒无所畏惧,现在给她一丝希望,她也会当成救命稻草抓住的。
自己坦白了是‘冯南’的秘密,同样的她也有把柄落在自己手中,她会比江瑟更怕这希望破灭。
江至远已经‘知道’了她是谁,冯南已经没有可以威胁她的东西。
经过被冯家软禁,经过被江至远绑架,九死一生之后,还能有安逸、稳定的生活,冯南应该是不会放过的。
她果然心动,挣扎着想起身,颤声问:
“你,你说的是真的?”
“我骗你干什么?”
江瑟弯了弯嘴角,她确实没有骗冯南的必要,两人原本都是一样的起点,都在命运的安排下重生,但因为选择的不同,也早就呈现不同的人生征程。
“你……”冯南咬了咬嘴,问她:“你来看我,就是跟我说,这个事?”
“当然不仅是这样。”江瑟摇了摇头,含着笑意:“我还有一件事想要请你配合。”
冯南愣了一下,江瑟就道:
“我想请你不要控告江至远。”
她一听到江至远的名字,又开始面色泛白,不知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上下牙齿碰撞,发出‘咯咯’的声音。
江至远给她带来了可能一生都难以磨灭的阴影,江瑟理解那种感觉,她应该心中的恐惧比自己更深。
“你看,你给我找了这么多麻烦,我还救了你的命。”她拉了椅子,坐在冯南身侧,看她脸颊的肉控制不住的抽搐,身体直打摆子:“我会让他以后远离你的生活,不会再伤害到你。”
她说完这些,耐心的等了很久,中途唤了女佣请医生过来,帮助冯南平静。
医生与女佣离去之后,冯南脸色仍惨白,她脸上露出煎熬之色,江瑟的提议她不想答应,可她不是傻子,如果她不答应,可能先前江瑟所说的话,给她描绘的美景,都不会实现的。
冯家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冯南’,能救下自己的性命已经是她意外之喜,冯中良可能不会为了她这样一个人多费心思。
嫁给赵君翰原先并不是多么好的选择,可此时却成为了她唯一的选择。
想一想,前世她费尽心思都没能嫁进赵家,为赵君翰生了儿子,做了他多年情_妇,仍没得到一个名份,今生却能以冯南的名义嫁过去。
从此这世上再也没有仇人,她是名正言顺的赵太太,她可能会生下前世自己生过的儿子,哪怕没有大红大紫,但至少顺了前世的意,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心动。
虽说前世死在江至远手上,今生也差点儿折在他手中,但她对江至远可谓是畏惧多过于恨。
鱼死网破的结果,不是她想要的,经过这些,她更向往安逸、平稳的生活,没有死亡的威胁,没有恐惧。
江瑟说得对,重生这种事,可一不可再,有些机会,错过就是没有的。
置江至远于死地,还是选择嫁进赵家成为赵太太,冯南自然是不需要再犹豫。
但她还是有些不甘心,她忍不住看着江瑟: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是真正的‘冯南’,她是幼年时期,曾经被江至远伤害过的人,她对于江至远的恐惧应该不下于自己。
她亲口说过,这间疗养病房,她也住过的。
江至远坐牢了,对两人都有好处的,她为什么要让自己放过江至远,不再追究?
冯南还有点儿气不过,带着些恨意:
“你有冯中良撑腰,有丈夫,你要怎么做,还不是一句话的事,需要我来配合?”
“这是法制社会!”江瑟义正言辞,她当然可以像冯南所说的,用某些手段,让江至远逍遥法外,不用受法律的制裁,毕竟冯南活着,冯中良因为江瑟的原因,注定不会把事情闹大,她要保江至远,有的是方法。
“可是,‘他’已经习惯了用自己的方式解决事情,我当然是要用这样的举动跟‘他’说不可以。”
江至远做事、为人都已经形成了一套自己的准则,这样是不对的,但可惜因为他的出身限制,从没有人告诉他什么样是错,什么样是对,所以他走了一条不对的路,崎岖难行,害人害己。
江瑟绕了这样大一个弯子,就是想要跟江至远‘说明’一个道理:凡事都可以用正当的手段解决问题,面对困难,不是只有挺而走险的犯法才是唯一途径。
当没人能跟他说这些的时候,唯有她用实际行动向他表明,希望他以后也可以牢记于心。
冯南呆呆看她,哑然半晌,问道:
“你,你不怕他吗?”
“也是有些怕的。”她坦然承认,但生活中,有些事情不是怕了就要逃避,不再去面对。
“更何况我是‘江瑟’,权利与义务向来都是相对应的。”她得到了重生的便利,自然也应该相应的要付出一些东西。
江瑟说完,看了一眼冯南,“这也是‘做人’的基本。”
冯南明白,她说这些,也是在‘教’自己做人。她有些不忿,却又无法反驳,她自己心里是明白的,前世仿着自己想像中的‘冯南’过了多年,以为自己学得像了,快‘追上’她了,重生后沾沾自喜,真正了解了,才发现自己和她之间仍存在着很远的距离。
“我到现在,才明白,可能命运是最公平的。”
冯南嗫嚅道:“‘江瑟’杀我,所以她消失,我重生。”重生之后她成为了最想要成为的‘冯南’,而‘冯南’则重生成‘江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