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听着这话,王珺先前一直没有波动的面容终于泛起一抹涟漪。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她点了点头。
马车仍旧往前疾行着,到一处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紧跟着外间传来车夫战战兢兢的声音:“齐,齐王殿下。”
听着这么一道称呼,先前一直靠着车璧合眼不语的王珺也睁开了眼,她掀了一角车帘往外看去,果然瞧见萧无珩在外头。他穿着一身常服高坐在马上,见她掀帘看去,便笑着朝她看来:“我正好路过这,看到你的马车便来瞧瞧你。”
这话说完,察觉到王珺的眉宇之间除了一抹未加掩饰的疲倦之外,竟然还有几许深藏的恨意。
他皱了皱眉,敛了脸上的笑意。
却没立刻问她,只是把目光投向连枝,淡淡说道:“你先下来。”
连枝被人这般看着,心里也有些害怕,只是还是咬着牙先朝王珺看去,颤声说道:“郡主……”
王珺知道以自己现在的情绪面对萧无珩,以他的细心,肯定是会被他发现端倪的,只是看人皱着眉,面上没有丝毫掩饰担忧的模样,还是叹了口气,与人说道:“你先下去吧。”说完又添了一句:“领着车夫去前头守着。”
主子发了话,连枝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她轻轻应了一声,而后便下了马车,领着那个尚还在打颤的车夫往前走去。
等到两人走后……
萧无珩便随手把手中的长鞭扔在一侧,而后长腿一迈上了马车,等坐到王珺的对面,他也没有再遮掩,直接开门见山得问道:“出了什么事?”
耳听着这话,王珺心中却有些犹豫。
可看着萧无珩紧皱的眉,想起当日两人说得那些话,她咬了咬唇还是低声把这事说了出来。
萧无珩在听到这桩事的时候,原先紧皱的双眉拢得便越发厉害了,他知道王珺有个哥哥,只是刚出生的那年就因为体弱受凉没了,没想到她哥哥的死根本不是意外,而是人为……想到这,他是停了一瞬才看着她问道:“你打算如何?”
这不是今日头一次有人问她这样的问题。
只是这一回,王珺却不似先前那般坚韧,她没有抬头,仍旧低头看着衣摆上繁杂的花样,修长的指尖紧紧交握在一道,好一会才轻声说道:“哥哥死得时候,我还没有出生,对于哥哥的感情,其实也算不上多深。”
“可是自打我记事起,便很少见母亲开怀大笑,所有人都避讳着谈起哥哥的事,生怕母亲难受。”
她的声音很轻,细弱的嗓音中还带着些哽咽:“我想让冯氏一命偿一命,可我知道这事不容易。当年这事是祖母亲查的,若是让她知道哥哥并非死于意外,还任由真凶逍遥法外这么多年,只怕她头一个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
“何况……”
说到这的时候,又停了一瞬:“我也不想再揭露这桩事,母亲如今过得很好,她好不容易可以慢慢忘记以前那些不高兴的事,我不想再让她继续痛苦下去。”
察觉到王珺轻颤的身子。
萧无珩轻叹了口气,他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把人带入了怀中,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环着她的肩,不带丝毫旖旎和孟浪,只是以一种怜惜和心疼的心情抱着她。而后他就这样垂眸看着怀中人,目光在看向这张略显苍白的面容,慢慢说道:“你要她一命偿一命,很简单。”
王珺闻言,一直低着的头终于抬了起来。
长睫犹如挥舞着翅膀的蝉翼,眼中也带有疑惑,她刚想张口问他,便见萧无珩伸手抚向她的面容,一寸一寸得抚过她紧拢的眉心,与她说道:“我可以帮你。”
他说话的时候,面色寡淡,嗓音也略带清冷。
若是先前王珺还有些疑惑,此时却明白过来了,要让一个人死,自然很简单,尤其是对于萧无珩而言,只是……她却不希望他的手中替她沾染鲜血,尤其是那样一个腌脏的女人,哪里值得他动手?
所以她看着他摇了摇头。
眼见萧无珩皱了眉,王珺从人的怀中坐直了身子,而后是望着他说道:“无忌,我不希望你的手中替我沾染鲜血。”这话说完,见他还要开口,她索性伸手按在他微张的薄唇上,慢慢与他说道:“我会有法子的,我会让冯氏得到应有的代价。”
“所以你不要动手。”
萧无珩耳听着这话,倒是未再说话。
他知道王珺的性子,也知道她的坚持,既然她不愿他插手,也就罢了。只是,他伸手握住王珺的手腕,依旧拧着眉,沉声与她说道:“我可以不插手,只是有件事你得答应我……”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王珺,口中是跟着一句:“不要涉险,也不要贸然行事。”
“无论你要做什么,都要让我知道。”
说完,他的手撑在王珺的头顶,嗓音也柔和了许多:“你要记得,无论你想做什么,无论这件事是好是坏,我都会帮你的。”
耳听着这一字一句,王珺先前一直阴霾着的心也跟着轻松了许多。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他点了点头,而后她也未再说起此事,只是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我要去京郊大营。”
萧无珩一面说着话,见人略带疑惑的模样,便又与人笑说了一句:“我这几日会待在京郊大营练兵,你若是有事便去寻你二哥,让他找人来寻我。”
王珺耳听着这话,倒是愣了下。
萧无珩在长安这么久,之前天子一直没给人什么差事,如今见人终于有正事了,她心里也高兴,想到这,她便径直从人的怀里起来,与他说道:“你既然还有正事便快去忙吧,别耽误了时辰。”
说完,见人皱着眉还要说什么的样子,便又笑跟着一句:“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若真有事,我便去寻二哥。”
听人这般说了,萧无珩倒是也未再说什么。
他今日的确还有正事在身,也的确不好再耽误时辰,便又嘱咐了人几句才下了马车。
不过他还是等王珺的马车走后,才离开。
……
等到夜里。
王珺正靠着引枕翻着账册。
她今日心情不好自然也没让人随侍,手中翻着账册,心思却全然不在上头,察觉到外间传来的一阵脚步声,更是有些心烦意乱的皱了皱眉,还不等她说话,便见连枝打了帘子走了进来。
“什么事?”
连枝听出她话中的不虞,是先给人福了身,而后才朝人走近,压低了嗓音同她禀道:“冬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