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铺好,门被叩响了,随之进来个人,是顾杏的陪嫁容玉。容玉走进来,看着炕上的喜被,说道:“原子多余的被子在这儿,那边正在点数呢,爷早些安歇,奴婢先把它拿过去了。”说罢,她唤来两名小丫鬟,径直走到炕边,将那被子连同被褥枕头全给抱走了。
“哎哎哎——”
宁大乙追上去,“这是我的!”
容玉走回来,笑道:“哟,瞧爷这话说的,这被子不是爷的能是谁的?不光这被子是爷的,这府里一草一木一根纱一颗土都是爷的,还有这床上的奶奶,也是爷的。爷是富甲天下的大皇商,怎地连床被子也舍不得起来?爷要是真怕这被子被谁昧了去,明儿个早上您找奴婢来拿就成。”
被她这一阵抢白,宁大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可是没有被子,他睡哪儿啊?
这大秋天的,难不成让他就这么摊炕上?
他瞪着已被关得死紧的门板,烦躁透了。果然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连个丫头都这么凶,可见顾杏平日里凶到什么程度了。而进一步想,正是因为有谢琬这样的凶主子才会纵出顾杏这种凶丫头啊!归根结底还是谢琬。
当然,扯远了。
眼下不能睡也得睡。
他抱着两臂挪到炕上躺下,这季节又还没烧炕,又冰又硬,怎么睡得着?
看着床上睡得舒服的人儿,他忍耐了会儿,还是忍不住,要不,就到床上蹭一晚吧,反正她睡着了,应该不会疯到睡到一半跳起来打他。
他怀着美好的希望,趿着鞋到了床边,从脚这头小心翼翼地爬上床,只是两脚才刚刚脱离地面,他整个人忽然又飞起落到了地面!
“哎哟!——”
他捂着屁股张嘴大呼,顾杏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两步蹿到他面前,一脚踏到他锁骨:“哪里来的采花贼?!”
“什么采花贼?!我是你丈夫!”
宁大乙忍无可忍,冲着她咆哮起来。
“丈夫?”
顾杏愣了下,连忙擦着眼睛弯下腰来,“是你?你为什么鬼鬼祟祟爬我的床?”
“你是我媳妇儿,爷是你丈夫,爷凭什么不能爬你的床?!”
宁大乙真是欲哭无泪。
顾杏拍了拍两手退开两步,打量了下屋里,然后看着他,“下次别这样了。”
不这样了,可以啊,把被子还给我!
宁大乙咬牙切齿爬起来,伸手去扯垂落在床下的被角。
“瞧你那熊样儿!”顾杏嫌弃地睨着他,顺手将被子一掀,整个儿盖在他头顶。
“你说谁呢?”宁大乙从被子里钻出个头来,两眼冒火瞪着她。
顾杏靠在床头,一面拈起几案上瓜子磕着,一面哼哼冷笑。
宁大乙气不过,抱着被子站起来便回到了炕上。
顾杏懒得理他,拖过件袍子盖在身上,便就躺了回去。
有了被子果然暖和多了,宁大乙心里的火气也逐渐消去了些。他真是前世倒了八辈子霉,娶了这么个凶婆娘,母夜叉,谢琬也是,那么多温柔体贴的女孩子不指给他,非把这个嫁不出去的凶婆娘给他,是嫌他被她折磨得还不够么?
想起那些年的辛酸,他幽怨地抓住了枕头。
里面传来了顾杏的轻咳声。
他被这咳嗽声吸引,蓦地停止了思绪,被子被他卷来了,那顾杏盖什么?这么寒凉的夜里,人家还是个女孩子……
顿了下,他哧溜一下下了床,蹑手蹑脚走到房门口,就着未灭的喜烛望去,只见她侧身朝内躺着,身上只盖了件薄袍子。
他忽然觉得身上长了刺。他是不是太混蛋了?
顾杏打小练武,身体很棒,即使只盖着件袍子也不觉得冷,只是刚刚吃了两颗瓜子喉咙有点痒,想咳嗽。
她想起来喝点水。翻过身坐起,才要下地,却见宁大乙举着被子在床前望着她。
正想问他又出什么夭蛾子,他忽然将展开的被子往她身上一裹,直将她裹成个蚕蛹只露出头来,才坐在床沿急急地说道:“房里只有这一床被子,我不能拿走独享。可是我又冷得很,你就让我在床上将就一夜好不好?我保证乖乖的不碰你!”
因着这包裹的动作,他整个人将她抱在怀里而不自知。顾杏从来没离一个男人如此之近,毫无防备之时嗅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皂角香,竟然像是中了毒似的心血翻滚。
她侧过了一点脸,看向咫尺外的他,鼻尖碰到他的脸,他似是也察觉到了,僵在那里。
蚕丝被软而薄,宁大乙感觉到怀里并不冷了,而是有一股暖意源源不断地传上来,另外还有种香甜的气息,从她脖颈深处幽幽地升上来。
他忽然也有些呼吸不匀,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