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香贵人,苏眉笙倒是自然的很,毕竟与之结拜的三位都是贵人和嫔,这样的平起平坐早已习惯,只有锦儿很是不适应,整个人僵硬的坐着,一动不敢动。
看了一眼锦儿,香贵人轻柔的端起茶壶斟着锦儿面前的茶盏:“锦儿,来,喝茶,我比你们年长,叫我姐姐吧。”
香贵人给锦儿斟完了茶,复又给苏眉笙斟着。
“多谢!”苏眉笙礼貌的说道。
为自己也斟了一杯绿茶后,香贵人放下茶壶,拿起丝扇轻轻的摇着,目光看向了亭外的树叶,眼神有些放空:“说起来,那件事是五年前了,当时的皇贵妃是一品殿阁大学士魏良翰之女魏妙思,此女美貌出众,聪慧闲雅,性格温良,入宫遴选时,就获得了头拔,不仅深受皇太后的喜爱,也得到了皇上的另眼相待,短短两年,便从贵人晋封到了皇贵妃,成为后宫六院之首。那时的后宫,因为有这位皇贵妃统管,各宫嫔妃皆都相处融洽,并无嫌隙。前皇贵妃也与皇上恩爱无比,相敬如宾,羡煞旁人。直到……”
说到这里,香贵人这才收回放空的目光,放下丝扇,端起茶盏浅浅饮了一口。
“直到现如今的皇贵妃出现?”苏眉笙接下了香贵人的话。
香贵人微笑着赞同的点点头:“直至上一届秀女遴选,获得头拔的陆卿云出现,才打破了当时后宫的和睦。”
苏眉笙听出了她没有尊称陆卿云为皇贵妃,而是直呼其名。
“原本区区一个贵人是无法威胁到皇贵妃之位,可偏生这位新晋的贵人有一手勾人的本事,能吸引皇上夜夜留宿重华宫。依照前皇贵妃温柔大度的脾性,是不会计较这些的,既然皇上拥有三宫六院,自然就比不得寻常百姓人家的那种只钟情于一人的恩爱。”
苏眉笙和锦儿同时点点头,这也是后宫女人的悲哀,一代新人换旧人,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可恨的是,当前皇贵妃喜闻怀上龙嗣后,陆卿云便暗中想方设法的让前皇贵妃落了胎。明明已有了铁证,可皇上视而不闻,谗听陆卿云之言,无视前皇贵妃之痛,放纵着陆卿云的为非作歹。”说道这里,香贵人的眼中出现了一抹恨意。
苏眉笙和锦儿相互对望了一眼,在她们的记忆中,皇上并不是如此是非不明之人?
尤其是苏眉笙,若皇上真如香贵人所言是那么无情又绝情之人,又怎会在悠妃一案中暗自给她自救的机会?
这其中难道有外人不知的原由?
“可即便如此,在前皇贵妃经受着失去爱子之痛的心身煎熬之时,她还心善的帮助着需要帮助的人,其中最受益的人要数与陆卿云同届入宫遴选的一位秀女。在知道这位秀女是被陆卿云使计而落选后,便想尽一切办法,将这位秀女提携了上来。”香贵人顿了顿,眼眶里不知不觉蕴含了些许泪光,她垂下眼帘,以喝茶来掩饰着自己的情不自禁。
这段话,苏眉笙心里清楚,说的是香贵人她自己。原来,她如此尊敬前皇贵妃,只因前皇贵妃有恩与她。
待情绪平复后,香贵人才又缓缓开口:“得到了皇上无比宠爱的陆卿云越发的肆无忌惮,在前皇贵妃面前大放厥词,以下犯上,常常在众人面前给前皇贵妃难堪,这些前皇贵妃都忍了下去,可也因长期的抑郁而成疾,终日已药为食,渐渐的不能再胜任管理后宫之事,皇上便一道圣旨下来,册封当时还只是个嫔的陆卿云为贵妃,协助前皇贵妃处理后宫事物。”
听到这里,后面的事苏眉笙已猜到了七八分,只能说这位前皇贵妃太过忍让,太过软弱,才会让陆卿云一步一步得逞。
“那陆卿云本就对前皇贵妃百般不敬,如今又晋封为了贵妃,又岂能将前皇贵妃放在眼里?但凡有功绩的事都是她陆卿云做的,但凡犯了错的事都是前皇贵妃所为,在这一步步的逼迫,一步步的夺权,一步步的嫁祸下,最终,前皇贵妃跳入了那水池里……”不论香贵人如何掩饰,都无法遮掩声音里轻微的哽咽。
苏眉笙也没有点破,只是静静地喝着茶。
反倒是锦儿一脸的气愤不平,她早就知道陆卿云的厉害,没想到今时今日的皇贵妃之位是这样夺来的。
“真是太可……”
锦儿刚一开口,“恶”字还没说出口,就见到苏眉笙一双圆溜溜的眼就瞪住她了。
锦儿只好闭上了嘴。
“唉!”香贵人轻叹一声,“这是个悲伤的故事,说的我都忍不住差点落泪了。”
“贵人,您的心真软。奴婢嘴拙,不知道该如何劝您。”关切之情溢于锦儿的脸上。
香贵人淡淡一笑:“多谢!”转目看向了苏眉笙,“你要多加小心,陆卿云早已盯上了你。”
“奴婢谢过贵人的提醒。”苏眉笙礼貌的回答道。
“陆卿云三翻四次的害你,你不怨她吗?”香贵人的眼中泛起一丝好奇。
“奴婢只是个宫女,哪敢怨恨皇贵妃。”苏眉笙平静的说着。
“可我知道,新晋的仁贵人花袭人就不是你这样想的。”
苏眉笙心里一震。
香贵人果真不简单,宫中所发生的的事,宫里人之间的恩怨,她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仿若一个站在棋盘之外的人,观看着盘中棋子一般。
“这……奴婢就不得而知了。”苏眉笙谨言道。
香贵人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不过,她似乎过于急于求成了些,她毕竟是个新人,而陆卿云又贵为皇妃,不是那么容易扳倒的。”
这句话看似随意而说,却听得苏眉笙心惊不已,花袭人的秘密只有她知道,却被香贵人一眼就识破了。
放下茶盏后,香贵人看着苏眉笙:“知道我为何不找她吗?”
苏眉笙摇了摇头,她确实不知,眼前的香贵人,她无法看透。
在悠妃一事中,香贵人是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做的无声无息。事发后却又是唯一一个能全身而退的人,这份智谋就不是一般人能比。
“她还不是陆卿云的对手。可,你是!”
简短的一句话,从娇弱伶仃的香贵人嘴里说出来,有着一种截然相反的无形威力。
苏眉笙沉默了。
香贵人这是在向她发出了橄榄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