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光没有逗留太久就离开了傅氏,然而秦光此举,倒是让一些人开始观望,可也仅仅只是观望。
没人想和朝盛交恶,秦光说想要打开国内市场,可在国内朝盛的产业也不少。
这显然仅仅只是说辞,可傅勇毅和傅勇辉两个人这会也注意不到这些了。
两个人回家以后,难得的没有吵架,就这么安静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格外的沉默。
慢慢的,家里的人都回来,看到他们两个坐在一起不吵不闹,都有些诧异。
等大家都到齐了以后,傅勇辉把秦光要买傅氏这件事跟大家都说了说。
傅勇辉说:“这是大事儿,我觉得有必要跟大家商量,所以你们都说说你们的想法,你们对这件事是怎么想的,对于现在的傅氏有什么样的建议和意见。”
傅勇毅难得迎合了这个哥哥一回,“对啊,大家都说说,都提提意见。我们都是一家人,应该患难与共,现在是危机时刻,我们一家人应该要团结起来,好好的想法子,利用能利用的关系,能挽救我们还是要挽救。不能就这么直接放弃了。”
话音落下,大家都挺沉默。
好一会之后,傅延川发出一声嗤笑,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傅勇毅眉梢一挑,“延川你这是想到什么办法了?”
“办法?”他摇摇头,“怎么会有办法,就算有办法,你们不都已经在心里决定好了么?何必还要在这里假惺惺的说这些?”他的眼神很冷,木着一张脸,看着他们。
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就是所谓的家人。
他真的很想知道,此时此刻,姜淑芝可否后悔,后悔自己当初的每一个决定。
当然,现在责怪谁都没有意义,更重要的是要解决眼前的困难。
傅勇毅轻笑,侧头看向傅勇辉,说:“大哥,那你倒是说说除了卖掉公司之外,你有什么法子能让我们傅家度过这次的难关?”他的目光转向袁钰君,“还有大嫂你,你娘家真的不准备出面帮一把?”
袁钰君微微一笑,说:“你懂不懂什么叫做鞭长莫及,我娘家远在娱乐城,就是想帮也帮不上。”
“其他帮不上,让老爷子投些钱进来也是可以的嘛。”
袁钰君娘家极有钱,她自己手里就有一笔极其丰厚的私房钱,可让她当这个冤大头,把钱丢进火坑里,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儿。
她有脑子,也看得清楚现在的形势,只要傅家的人一天还在,这钱投进傅氏就是打水漂。关键不在公司,而在人。
所以这公司卖掉,她倒是很赞成。
眼下的情况是回天乏术。
能想的办法,能想到的人,他们不都想过了?可结果又是如何?还不是被拒之门外,有些甚至连面都见不着一个。
这就说明了问题。
公司的股东,也就秦光还没撤出,其他大大小小能撤出的早就撤走了,谁也不愿意蹚浑水。
袁钰君早想好了退路,她可以带着儿子女儿回娱乐城,其他人她管不着,甚至于连傅勇辉她都不想理会。
她笑着摇摇头,没再搭话。
汤琼的家人已经因为傅延铭的事儿倒了,她自己的职位也岌岌可危,正等着上头的指令。这种时候,她没什么发言权,也不想多说半句。
她摁住了傅延峥的腿,轻轻掐了一下,示意他不要多嘴。
沉默再沉默,大家都没有发表意见。
整个屋子死气沉沉。
不知何时,宋婆婆出现在他们后侧,“想要卖掉公司,也该知会一声老太太吧?”
她的出现,打破了沉默,让这一群各怀鬼胎的人迅速的回神。
然而,他们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太多的话。
傅勇辉咳了一声,说:“我们当然会跟老太太说,但这边我们也要有个决定。”
“我的意思不是通知,是商量。”宋婆婆站的笔直,语气保持淡然,“毕竟公司还是老太太的,你们商量的再好再完美也没有用。”
傅勇毅有些不耐,“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么?谁又让你说话了?!现在老东西都自身难保了,还顾得了公司?她要是顾得了,你让她先从局子里出来!”
宋婆婆忍着怒气,看着这些人,脸上依旧保持得体的微笑,说;“大爷二爷,她毕竟说生养你们的母亲,这么多年,辛辛苦苦把你们拉扯大,总该回头想一想,想一想你们小的时候,老太太的护犊之情。她也许严厉,也许教育方式不对,可她对你们这些子孙……”
“你可给我闭嘴吧!”傅勇毅没让她说完,“老东西要真有点人性,我的儿子就不会被当枪使,继而去蹲大牢了!”
宋婆婆说:“二爷,傅家沦落至此,难道不是从因三少爷而起的?您讲这话,可是没有良心。三少爷的顽劣是谁纵容的?老太太可不止一次的提醒过你,要你好好管教这个儿子。”
“说起这个我更来气,你是非要我把老东西偏心的嘴脸都撕出来是不是?!她但凡能够一视同仁,到今天我都会那么大意见,这话我就放在这里了,老东西今天进去是她自己咎由自取!你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别人不知道你一定知道,这老东西到今天还把握着权利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控制我们这些人,好对她唯命是从!”
他轻哼,“她不等到咽气的那一刻,她绝对不会把权利交给任何人!她当自己是武则天,其实根本就是慈禧太后。”他笑起来,一拍手,说:“现在好了,傅家终于败在她手里了,这种时候还让我们想法子去把她救出来,怎么着是让我们这里谁去给她顶罪么?她都那么大年纪了,有几年活头?她不想着帮我们这些后辈摘出去,还想着拖我们下水,这是一个母亲一个祖母该做的事儿?”
“我说她就是自私自利!”
没有人制止他说这一番话,但也没有人迎合他的这一番话。
可他说的这些话,虽然激进了一点,倒也没有说错。
宋婆婆闭眼,在心里叹口气,指着他们去救老太太是不可能的事儿了,可老太太都那么大年纪了,难不成要她晚年都在牢里度过?连死都要死在牢房里?
这些人倒也不怕报应。
她没有再多说,但也没有退场。
有她在,他们反倒是不说了,坐了一会之后就各自回房,连晚餐都没吃。
两家人各自关起门来商量对策。
袁钰君没其他想法,她这会只想知道傅渺去哪儿了,“其他先别聊了吧,现在最重要的是渺渺,怎么还没有她的消息?”
傅勇辉原本还在跟傅延川争论,听到她的话,两人均止住了话头,转头看过来。这些日子被公司的事儿弄的焦头烂额,一时都忘了傅渺的事儿。
袁钰君看着这父子两,啧了声,“你们一个当父亲,一个当哥哥的,就没有一个在意她么?自从视频爆出来之后,她就失踪了,都好些日子了!”
傅延川说;“我问过林舟野,他说人不在林家。会不会是受了打击,出国散心去了?”
“你觉得呢?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再怎么样她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跑出去散什么心。再找不到人,我要报警了!这话,你去跟林舟野知会一声。”
“妈,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这意思还不够明显么?你妹妹是怎么硬的嫁进林家的我之前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么?现在看起来,林舟野也不是说的那么好,也是个睚眦必报的家伙,你说现在傅家败落,你妹妹又没了威胁他的筹码,他会怎么对付你妹妹?”
傅延川摇摇头,“我觉得不会……”
“得了吧,你不去网上看看他是怎么推动舆论把你塑造成一个猥琐渣男的?他要真是个好人,有原则,你跟他关系那么好,他至于么?”
袁钰君一摆手,“我不管,其他我都无所谓,但牵扯到我女儿就是不行。你就当做是替我传话,其他不用多言。”
傅勇辉点点头,“就是的。”
袁钰君看他一眼,态度冷冷,什么也没说,自顾自回了房。
至于傅勇毅那头,并没有人跟他商量什么,汤琼只说自己没有能力,既然没有能力也就不发表意见,傅延峥也是保持缄默。
傅勇毅对他们的态度很火大,甩手便出门去喝酒去了。
……
隔天,宋婆婆将他们商量打算卖掉公司的事儿,告诉了老太太。
老太太似乎是已经想到了,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但要说不伤心也是不可能的。她脸色微微发白,闭着眼,笑了笑,说:“我能猜到,最后的结果一定是这样,但我没有想到会那么快。”
傅氏现在的情况,她虽在拘留所但也有所了解。
她的律师已经辞职不干了,也就是说,眼下她身边连辩护律师都没有了。
宋婆婆说:“老太太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最好的律师来给你打这场官司,我会救你出来。”
宋婆婆握住她的手,眼眶微微发红。
老太太看着她,如今只有心冷,真想不到她风光一时,到最后竟然只有一个小宋还愿意救她出水火。
她笑了笑,拍拍她的手背,说;“谢谢你了。现在怕是全世界都怪我,只有你还相信我。”
“他们最后都会明白,到时候有他们后悔的!”
“可这不是我想要的。”姜淑芝咬咬牙,转而,她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一把紧握住她的手,说:“佛堂,佛堂里的菩萨都要你来打理了。”
“我会的。”
……
这天白日里,有个佣人去打扫佛堂的时候,‘无意中’动了一下左边的那尊佛像,紧接着安置佛像的架子后面有什么被启动。
佣人听到动静,猛地吓了一跳,过去一看可是不得了,这后面竟然冒出一个密道来。
佣人往外瞧了眼,没有人其他人,便取了抽屉里的蜡烛,点上后慢慢下去。
下面是一个很狭小的空间,普通的家用厕所大小,烛光照下去,一目了然。佣人赫然发现,那角落里蹲着一个人,衣衫褴褛,头发稀拉,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她迅速捂住嘴巴,慢慢往下,逐渐靠近。
她身后戳了一下,那人没动,也没有转头,更没有半点声音。
佣人大着胆子,“喂,你……你是谁啊?”
依然没有回应。
随即,她又壮胆,轻轻拉了一下,结果这人就那么制止的倒了下来,身体已经彻底僵了,眼睛还睁着,可人已经是死人了。
佣人吓的不轻,尖叫着冲了出去。
她没有告诉宋婆婆,而是直接报了警。
巡捕很快就过来,将尸体从密室里搬出来。
傅家所有的人都到齐,看到这尸体,皆是一脸惊讶,面面相觑,显然他们都不知道。
是一具女尸,骨瘦如柴,面目全非,看不出究竟是谁。法医初步鉴定,死了没多久,是被毒死的。
这是从老太太的佛堂里弄出来的,自然跟老太太脱不了干系。
尸体被送到巡捕局,进行进一步的检验。
这件事当天就被传了出去。
第二天,傅踽行和傅昌俊就去了巡捕局,先是要求看遗体,可遗体的那张脸已经被毁于一旦,根本认不出来原来的样子。
傅昌俊看到这一幕,几乎要晕厥过去,他又问法医,女士腰部有没有一个月牙的胎记。
法医说没有,但腰部有一道疤痕,是被剔去皮肤造成的。
傅昌俊其实可以确认了。
他掩面痛哭,好一会之后才渐渐平复心情,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照片,交给巡捕,说:“这具尸体可能是我的女儿傅娴。”
然后,警方运用了各项技术确认了这具女尸确实是傅娴本人。
法医检验过后,都有些震惊,这人被折磨的特别狠,而且是长期折磨,大约有三十年左右,身体没有一处是好的,折磨她的人简直就是变态,变态到令人发指。
傅昌俊没有听到法医的话就晕了过去。
傅踽行让雷森送去医院,自己则留下来继续听法医阐述。
法医说完以后,他自己要求单独与傅娴待一会。
法医和巡捕便先后出去,留了空间给他。
傅踽行站在她的左侧,就那么静静的站着,脸上没有半点表情,看着这一张面目全非的脸,这张脸像鬼,甚至比鬼更可怕。
很难想象这三十年她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也许她早就想死,只是老太婆不给她这个机会,她连死的能力都没有。
不过没关系,她现在应该是得偿所愿,终于死了。
这样的状态,活着怕是也没什么意思,真的活着救出来,也毫无意义。
他伸手,指腹轻轻触碰到她的脸,很冷,比冰冻都冷。他的手指一点一点的划过她的轮廓,眉骨,鼻子,嘴唇。
她很瘦,瘦到皮包骨头,身上错落的骨头那么的明显。
这哪里还是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