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贺奇对他弑父并且意图栽赃给燕川的事情供认不讳,并且把许多细节都交代了,包括他在拓跋贺若身边安插桩子,知道流云和燕川有“私情”,后来又买通了燕川身边人,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
“我乍一听说是大蒙太子亲自来了,”拓跋贺奇苦笑一声,从轮椅上抬头看向面如冷霜的燕川,“并且纡尊降贵化作侍卫,我是万万不敢相信的。”
流云闻言看向燕川,后者脸上的冰冷瞬时消融,用眼神回以温柔的抚慰,同时在桌下握了握她的手。
黑胖的手背肉肉的,掌心中则全是刻苦练武留下的茧子。
燕川忍不住用食指在她掌心细细摩挲——这些都是流云为了所谓的父兄宠爱、家国天下付出的努力,心疼像藤蔓,缠绕着他的心。
拓跋部落都是废物,从上到下,从老到小!
拓跋贺奇不懂他就对了,他和他们就不是一个物种!
他是人,他们都是禽、兽而已。
他若是懂自己,燕川才觉得恶心。
流云缓缓道:“我也是不敢相信的,但是他就是做到了。大哥,时至今日,你还觉得我选择他错了吗?”
燕川冷笑:“他当然觉得你错了。他现在想着,如果你不走,说不定还能为他所用,他不至于沦落到今日地步。拓跋贺奇,我说得可对?”
有些人,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和流云之间的事情,轮不到拓跋贺奇来说对错。
流云眼中有极力克制的隐忍,可是饶是如此,丝丝缕缕的恨意、伤痛、困惑也在她漆黑的眸中翻卷着,燃烧成两团火焰。
“你为什么要弑父?父皇并没有对不起你。大哥你扪心自问,如果你处在除了拓跋部落以外的国家亦或是部落,弱肉强食,谁会多看你一眼?这么多年,不是父皇的偏爱和照拂,你怎么能……”
“住口!”拓跋贺奇忽然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额角青筋跳动,目光中布满了红丝,“偏爱和照拂?他那是为了让他自己好受些!他明明知道我是为人所害,却,却偏袒包庇元凶……”
流云沉默了。
经年的旧事再翻出来,裹挟着一股尘封的令人窒息的气息,仿佛有无数血光以及血肉淋漓的伤害重现。
父皇或许处理得真不够公允,但是往事已矣,他也做了弥补,所以拓跋贺奇这个残废皇子才能有和另外两人较劲的本钱。
可是站在拓跋贺奇的角度,他一生都被毁了,只能坐在轮椅上,却没有得到一个公道……今日的扭曲,终究不是无缘无故的爱恨。
父皇已经不在,大哥又如此激动,流云只觉得所有的话都鲠在喉间。
时过境迁,早已分辨不清对错。
成年人的世界,不是是非二字就能定夺得了的。
燕川冷笑一声:“那是你太蠢。自己想要的公道,靠自己讨回便是!”
别说断了一条腿,就是四肢全断,他都不会让自己活成拓跋贺奇这般憋屈。
拓跋贺奇听了这话,脸色顿时涨得紫红,像是受到了极大的羞辱一般。
燕川轻蔑地看向他。
“或者做强者,让别人依附你;或者就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做人。两样都不占,还委屈?好大的脸!”
拓跋贺奇放在轮椅两侧的手早已青筋暴起,浑身都因为愤怒而颤抖,仿若风雨飘摇中的树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