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从天兵峡出来,楚逍就觉得外头的气氛不大对。
他下意识地慢下了脚步,目光在那两个身影之间转来转去,开始暗搓搓地反思起自己是不是在里面待得太久了,让师尊跟大师伯都等得有些不耐烦。
楮墨跟在他身后,见他越走越慢,于是用头顶了顶他。
楚逍谨慎地观察着两人的神情,没发现什么痕迹,被楮墨从身后一顶,脚步就又动了起来。
应该不是吵架,这两位之中单独任何一位都没有跟人吵起来的可能,何况还是俩。
——要是真有什么意见分歧,估计早拔剑了。
看见楚逍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天兵峡的入口处,身后跟着一头有半人高的银色巨狼,乌黑的眼睛还在他们身上转来转去,目光中还带着疑惑。崇云与丹尘子心中生出一种微妙的情感——便是眼前这个少年,为天地造化所钟,系万千气运于一身。与其说这个在向他们走来的少年是个剑修,倒不如说更像一个凡俗富贵人家的小少爷,稚气未脱,仿佛离他长大成人的那天还有着漫长得看不到头的时间。
如果可以,真希望他永远也不会长大,因为人的成长意味着疼痛。
由这样一个少年急速地成长为担当得起天地气运的存在,意味着他要经历的痛楚会是寻常人的千百倍,深入骨髓,或许穷尽一生都无法忘记。
而现在,楚逍眼底映着他们的身影,里面还有着疑惑。
丹尘子默然地想,天道无情,他已经第二次尝到了这种苍白无力的感觉。
而很快,这种在天道面前的无力感也会让楚逍眼里的光芒湮灭殆尽,把他变成另外一个陷入绝望的自己。
路就这么长,走得再慢也还是走到了两人跟前,楚逍不好再那么明目张胆地观察两人的神情,踌躇地让目光落到了崇云身上,叫了他一声:“师尊。”
四目相交,崇云轻启唇瓣,出声问道:“此去天兵峡,其中可有仙器认你为主?”
这么近的距离里,楚逍也没有从他眼神里读出什么异常情况来,于是放宽了心,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本相:“有,怎么会没有,里面一群仙器抢着要认我为主,都打起来了。动静这么大,师尊没听见?”
不会是我在里面被仙器追着砍,你们两个在外面也斗得天昏地暗,所以没听见吧?
他说完看了丹尘子一眼,心里很笃定,就算两个人没吵起来,但肯定也是产生了什么分歧,这气氛总感觉怪怪的。
打死他也没有想到崇云会在丹尘子面前这么轻易就出柜了,出完柜之后还连声招呼都不打。
他看着丹尘子,觉得温文尔雅的大师伯这边问起会比较好入手,于是试探地问道:“大师伯刚刚是不是也等急了,觉得天兵峡里没仙器会愿意跟我出来?”
楚逍以退为进,先自我否定一番,他观察着丹尘子的反应,等看到他笑着摇了摇头,仿佛打算说些什么,才又张嘴截住了他的话,解释道,“其实我早挑好了,就是觉得进来一次不容易,于是给楮墨也找了一件武器。”说着反手摸了摸银色巨狼的头。
楮墨嘴里咬着缩小版的方天画戟,这把仙器让它这么咬在嘴里,居然也很安逸,半点挣扎跟不愿都不见。
丹尘子看向楮墨,楮墨也抬头看他,就见眼前这身着墨绿色长袍,面容俊美的青年朝自己笑了笑,一派和煦,随后又将目光移了开去。楮墨抖动了一下耳朵,听这个被楚逍叫做大师伯的青年在说,“既然来了,就不该空手回去,无妨。”
楮墨咬着缩成了手臂长短的方天画戟,又抖动了一下耳朵。
楚逍道:“哦哦。”
他觉得丹尘子看自己的目光跟自己进天兵峡之前有些不同,虽然对待后辈的温和跟疼爱不改,但又多了另一种奇异的情绪在其中。
在这种目光下,他察觉到了一点要被看穿底细的危险,于是尽量自然地哈哈哈笑着别开了眼睛,看向崇云,希望从他这里得到解惑。
结果崇云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