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坐上去浏阳的汽车,陈随文都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他居然答应去高朝家过节,中秋节,别人家团圆,他一个外人贸贸然跑去,这样真的合适吗?
陈随文转过头对高朝说:“要不我还是不去你家了,我自己找个地方落脚,就当是去浏阳旅游了。”
高朝理了个短发,最近没有熬夜,不像之前那样总是面带菜色,看起来精神多了,他斜睨着陈随文,一副你开玩笑呢的表情:“你怎么跟个女生一样扭捏啊。都到我家门口了,居然不去我家,这说明我这人做得太失败了点。”
陈随文瞟了一眼高朝,移开眼睛,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唇,压低了声音说:“不是,我真觉得不太合适,要是平时倒还算了,今天过节,我一个外人去,妨碍你们团圆。”
“就是过节才叫你来的,大家都高高兴兴地团圆,你一个人形影相吊,想想都觉得可怜。你放心好了,我爸妈特别欢迎你来我家,我以前也经常带朋友回家的。”高朝安慰陈随文。
这赤|裸裸的同情并没有让自尊心强的陈随文觉得不舒服,相反倒是觉得有些感动,大概是他太久没回家了。人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推辞就矫情了,便不再说什么,他扭头看着窗外的风景,秋意渐浓,南国的秋天不是从叶上彰显的,而是由花表现出来的,路旁的木芙蓉开得非常热闹,红红黄黄的硕大花朵挨挨挤挤,压弯了枝头,真正的花好月圆。
高朝又叮嘱一句:“别跟我父母说我在专职写小说,他们还不知道我辞职了。”
“为什么?你赚得也不少啊。”陈随文有些意外地看着高朝,以高朝现在的成绩,足以向亲朋好友炫耀了,况且他一直都那么爱现,倒是他们这些写*的,大部分都不好意思跟亲戚朋友们说自己是写*的,因为担心他们觉得自己变态,没想到高朝居然会隐瞒。
“我原来是在国企上班,我爸妈都认为那是铁饭碗,现在我没商量就直接砸了,他们准得跟我急。”高朝说。
陈随文说:“那你总不能一直不说啊。”
“没事,以后等我买车买房了,他们也就不会说什么了,晚点再说。替我保密啊,谢了!”高朝朝陈随文眨了一下左眼。
从市区到高朝家大约一个小时车程,进入浏阳,陈随文就留意到了路旁多了许多烟花店铺、加工厂、配料厂等,看样子真是全民做烟花鞭炮。高朝家所在的小镇几乎家家户户都做烟花鞭炮,到处都是工厂、作坊和店铺,镇上超过三分之二的店面都是烟花以及配料店。
高朝家在小镇附近的农村,高朝他哥在镇里开了个小工厂,他父母一直帮着他哥做事,全家人都住在镇里,老家已经没人在了,高朝回家,其实是回他哥的家。去年他哥在镇子边上买了块不小的地皮,盖了幢四层楼的小洋房,明天全家就要搬到新房子去了。
陈随文知道这个情况,心里越发不安,但是高朝说没事,他哥修房子他也出了钱的,说好了有一层是他的。陈随文笑着说:“你以后还会回老家来住?”
高朝说:“肯定不会,不过回家来就有地方落脚了,我打算明年或者后年买房。”
“你现在还付不起首付?”陈随文开玩笑似的说,星城虽然是个省会,但房价在全国的省会城市来说都算便宜的,买个100平方的房子,首付十几二十万就够了。
高朝笑了笑:“钱都给我哥借走了,这两年他开厂、盖房子,花了不少钱。我还年轻,不着急结婚,晚两年买房子也没什么,况且我现在连女朋友都没有呢。”
陈随文没想到高朝还是个挺讲兄弟情谊的人。高朝的父母都是很朴实的农民,他们已经知道了高朝生病住院都是陈随文在照顾,见到陈随文后那个热情,就差没烧高香了,弄得陈随文怪不好意思的。
高朝将大闸蟹递给他妈:“这是陈随文买的,说是给大家尝尝鲜。”
高母不识货,但是高大嫂识货:“哟,这是大闸蟹吧,几十块钱一只呢,小陈你太客气了,来做客还买这么贵重的东西。”
陈随文看着高朝,张嘴:“哦,其实——”
高朝打断他:“妈,这个晚上吃,拿个细毛刷刷干净,清蒸也好,炒着吃也好,随便怎么弄。我带朋友上楼放东西。”
高朝带陈随文来的地方不是新房,而是他哥租的那个厂房,这原来是个老厂房,他们住的地方是原来的职工宿舍,都是一个个单间,条件简陋,没有独立的卫生间和浴室,非常不方便:“我平时也不爱回来,太不方便了。晚上咱们去旅馆对付一晚上,明天就可以住新房子了,一会儿我带你去那边看看,环境挺不错的。”
陈随文点点头:“好。”
中午饭是典型的本地菜,蒸鸡、蒸鱼头、蒸腊肉、蒸芋头等,都是高母做的,高朝对他妈的手艺极力推崇,一个劲地劝陈随文多吃。陈随文平时炒菜吃得多,此时吃蒸菜,发现别具风味,高母的手艺确实不错,他平时很羞于将赞美的话说出口,这顿饭也夸了好几次,听得高母心花怒放,平时丈夫儿子吃饭就从不说菜好吃的。
高母笑眯眯的:“喜欢就多吃点,你们平时在外头也难吃到自己做的菜,你看我家老三这么瘦,就是没好好吃饭,天天都吃食堂和快餐吧。”高朝还有个大姐,他排行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