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清风回来了。<-》舒悫鹉琻”窦行云弓着身子打了个千儿,抬眸偷偷地扫了帝王一眼,才开口禀报道。
德顺帝从书册里抬起头来,眸子瞬间变得冰冷。“让他进来。”
窦行云再次躬身行了个礼,这才走出殿外,朝着清风微微颔首。两个人不用说什么,就有着一种自然而然的默契。
当看到一个大老爷们儿,怀里抱着个小猫一般嘤嘤哭泣的孩子时,窦行云那双眯眯眼,不由得努力的撑大了些。
清风从他身旁绕过,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来到帝王的面前,仍旧姿势不变的跪了下去,道:“属下幸不辱命。”
德顺帝居高临下的瞥了他怀里的那个孩子一眼,凉薄的唇间吐出几个字来。“将他送去太后那里。”
清风惊讶的抬了抬眉,却生硬的将心底的疑惑给咽了回去。“属下遵命。”
“去吧。”德顺帝将身子靠向身后的椅背,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窦行云也不是个笨的,自然知道什么事情该问,什么事情不该问。恰逢此时敬事房的公公端着侍寝妃嫔的牌子进来,这才稍稍化解了一时的尴尬。
“皇上,今儿个要宣哪位宫里的小主过来伺候?”那位太监公公恭敬地跪在地上,将手里的托盘高高举起。
自选秀女早已过去了大半年,可帝王踏入后宫的时候少之又少。起初,是要守孝一年期满,之后又忙于朝政。所以后宫里头的那些女子,除了几个家世特别的女子曾有幸踏足过皇上的寝殿之外,其余的小主们根本连帝王的面儿都没见过。
新皇不好女色,倒也是极为难得的。可是一连好几个月不宠幸后妃,那就有些问题了。故而在朝堂上,不少的臣子又开始进言提及皇嗣之事,敦促皇上早点儿开枝散叶。于是,敬事房的总管这才不得不硬着头皮到了勤政殿。
德顺帝本就是个难伺候的主儿,尤其是在不开口的时候。他不吭声,那位公公也不敢催促,只得冷汗直冒的长跪不起。
终于,坐在高位的德顺帝有了动静。侧了侧身,开口问道:“窦行云,这几日有哪些宫里的派人来打探过朕的行踪?”
窦行云吓得心肝儿一颤,忙躬下身子应道:“皇上明鉴…这些日子,昭阳宫、凌华宫、永安宫还有瑶华宫的几位小主都曾经往勤政殿送了东西…”
“这些宫里的牌子,暂时可以撤下了。还剩下哪几个宫的?”德顺帝凤眼眯了眯,对这种不安分的女人很是不喜。
敬事房的总管惊愕的合不拢嘴,悄悄地摸了摸额上的汗,才磕磕巴巴的答道:“回皇上,还…还剩下兰陵宫、邀月宫和钟翠宫。”
德顺帝回忆了一下,却记不起那些后宫里女人的模样,便随意的挑了一个比较顺眼的宫宇的名字,道:“那就邀月宫吧。”
“奴才遵旨。”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之后,那公公总算是安了安心。
“退下吧…”德顺帝抬了抬手,便撵人了。
那公公站起身来,弓着身子退了出去,直到出了殿门,才露出一脸的疲惫,放佛在烈日下暴晒了几个钟头似的,整个人都要虚脱了。想想若是每日都要遭这么一回罪,他还真是有些吃不消啊。
其实,成功留到最后的秀女也就那么十位。皇上不贪念美色,又是个勤政爱民的,故而甚少踏足后宫。那么仅有的十个,后宫也不怎么太平,争风吃醋的不在少数。尚未承宠就斗得你死我活,皇上一怒之下,处置了两个冒头的。其中有个胆小的,居然吓懵了,开始疯疯癫癫,自然是要被打入冷宫的。如此一来,后宫的女人就更少了。剩下的七位,便每人赐了一座殿宇。反正后宫的宫殿多的是,倒也省的这些女人们见了面儿跟仇人似的。
不过,就算是有七位女子中选,但后位和妃位却仍旧空缺。大臣们不止一次的表示不妥,但皇上却坚持暂不立后。至于妃位,则是要看哪位先诞下皇嗣,才有资格坐上去了。故而,后宫里头的那些小主是想尽了法子想要接近皇上,博得他的青睐。
邀月宫
“主子大喜…”一个长相白净的小宫女从门外急匆匆的奔到内殿,朝着主位上的女子盈盈一拜,笑着禀奏道。
女子身着粉红玫瑰香齐胸襦裙,翠绿烟纱散点缀其间,煞是清爽。云鬓高耸,肌肤白皙如玉。论长相,她的确不够出众,但是一双水润的大眼睛却格外引人注目,也少许弥补了一些不足。
听见宫女的禀报,女子好半晌回不过神来。“你…你说什么?”
“恭喜小主,贺喜小主。敬事房的公公刚才已经来过了,说是皇上今儿个晚召了小主您侍寝。”宫女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脸上写满了兴奋。
在宫里,只有主子得宠,她们这些宫人才不会被人欺凌。故而,皇上召幸自己的主子,宫女们也是喜不自胜。
“皇上…皇上真的召我侍寝…”柳美人似乎太过高兴,反应变得有些迟钝。
宫女们欢天喜地的鱼贯而入,朝着主子拜了下去。“小主大喜…”
柳美人出身并不高,长相也不突出,在整个后宫里算是不怎么起眼儿的。皇上越过那些位份高家世好又貌美的,直接挑了她,自然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这个柳美人什么来历。竟然让皇上惦记上了?”即使身在慈安宫低调寡淡不问世事的端木皇太后也不由暗暗吃惊,一时之间拿不捏不准皇上的心思。
服侍她的宫女恭敬地伫立在一旁,不敢随意开口。
皇太后长长地叹了口气,从佛龛前的蒲团上站起身来,眉宇间仍旧充满了淡然。“扶哀家出去吧。”
宫女应了一声,赶紧上前去搀扶。
刚步入正殿,就瞧见门口的宫女惊慌失措的奔了进来。还不待开口禀报,身后就跟进来一群威武高大的御林军侍卫。而领头的黑衣男子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孩儿。
“太后娘娘万福金安。”清风单膝下跪,在礼节上并未有任何的疏忽。
端木皇太后脸色微变,却极力维持着镇定,道:“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不经通报也敢乱闯?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清风听了皇太后的话,眉头微皱,却没有反驳,径直说道:“卑职奉皇上之命,将这个孩子送到太后宫中抚养。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太后见谅!”
端木皇太后心中虽然憋着一口怨气,但听清风提到孩子,这才将注意力移到了那个裹成一团,依偎在清风怀里的小家伙身上。
“他…他是…”显然,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孩子,端木皇太后十分的震惊。皇帝刚纳了妃子,自然不可能就有了这么大一个孩子。若这孩子不是后宫里那些女人生的,难道是养在外头的女人生下的私生子?
想到这里,皇太后就有些不淡定了。
皇帝的保密工作做得还真是好啊,居然瞒了她这么久。如今,却又把孩子送到她这里来养,究竟用意何在?
清风也懒得跟她解释,反正他的任务只是传达皇上的旨意而已,至于她们要怎么想,那就不是他分内之事了。“皇上并无交待其他,若没其他什么事,卑职告退。”
端木皇太后仍处在震惊中,久久无法回神。故而清风便将怀里的孩子往宫女的手里一扔,就万事大吉的退了出去。
“太后…”宫女抱着怀里沉睡中的孩子,有些手足无措。
皇太后深呼吸了好几次,总算是将心中的怒火给压制了下去。“把孩子抱过来哀家瞧瞧…”
若真的是皇上的私生子,那她还真的是不能轻举妄动,对这个孩子下手了。一旦这小皇子死在她的宫里,那他不就更有理由将她甚至整个端木世家连根拔起?
宫女小心翼翼的将襁褓凑到皇太后的跟前,轻轻地掀开了那盖在孩子身上的布料。“太后,是个男孩儿…”
皇太后凝视那个孩子良久,这才发现他身上还留着某些痕迹,俨然是刚生下来的模样。大惊之下,忙让宫女去将常嬷嬷找来。
常嬷嬷是宫里的老人,又是原先伺候端木皇后的,在宫里还算有几分体面。见皇太后有请,忙不迭的从榻上下来,穿戴整齐之后朝着正殿方向而去。
“嬷嬷,你快过来瞧瞧…”皇太后一眼就瞥见常嬷嬷进来,抬起手臂向她招了招手。
常嬷嬷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皇太后跟前,先是恭敬地施了一礼,这才起身朝着那襁褓中的婴孩儿看去。“呀…这孩子哪里来的?”
皇太
后没有吭声,只是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好像在哪里见过…”
“太后娘娘…您瞧他,像不像太子…殿下小的时候?”常嬷嬷惊愕之余,知道说错了话,忙改口道。
幸好已是深夜,殿内并没有多少的人。常嬷嬷望了望四周,压低声音道:“奴婢当初接过殿下的时候,差不多就是这般模样…”
端木皇太后怔了良久,手指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这该不会是…”
“太后娘娘稍安勿躁…待奴婢打听打听之后,再做定论。”常嬷嬷到底是宫里的老人,知道此事不宜不过的下定论,免得节外生枝。
端木皇太后一边抑制着激动的心绪,一边吩咐宫女们去熬粥。等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才虚软的靠在椅子里坐下,神情变得恍惚起来。
常嬷嬷陪伴在她左右,眼底满是心疼。“娘娘应该高兴才是…若真的是殿下的孩子,那也是一件喜事…”
盼了这么多年,总算盼来了一个孙子,本该是高兴的。只是,这个孩子是皇帝派人送来她这里的,这就说明皇帝早就知道了这个孩子的存在。而且刚生下来,就命人送到了她这里,可见皇帝心思的诡异。
“也不知道皇帝是个什么用意…”端木太后轻叹一声,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常嬷嬷欣喜过后,心中也渐渐地泛起了一阵悲哀。
翌日一大早,各个宫里的主子便都到慈安宫来请安了。毕竟这偌大的后宫少了东宫皇后,后宫中最有地位的,便是皇太后了。
昨夜刚侍了寝的柳美人,自然是姗姗来迟。样子虽然看起来有些疲惫,但脸上掩饰不住的得意却也显而易见。
“不过是个美人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出身高贵的慧妍郡主冷哼一声,坐在最靠近太后的首位之上。尽管太皇太后已经仙逝,可这位郡主的架子依旧很大,根本没将其他的女人放在眼里。
后宫之中没有正一品的皇后和从一品的四妃,最大的也就是从二品的昭仪。慧妍郡主自视颇高,又有着郡主的名号,虽说是个从二品的淑仪,却根本没将压在自己头上的那位袁家女放在眼里。
说起来,皇帝挑的这些女人还是有一些来头的。这些女人分别来自老牌的功勋世家、先帝的宠臣以及朝廷新贵。三方势力各占几个名额,势均力敌。不过,照目前的受宠程度来看,新晋的宠臣还是占有一定优势的。三位从二品的妃嫔当中,就有两位来自新皇一派的家族。一位便是忠于皇帝的袁大将军的嫡孙女袁氏,封为昭仪(目前品级最高的),另一位则是名满京城的第一公子卓玉杭卓状元的胞姐卓氏,册封修媛。这二人一个性子耿直,不屑争宠;另一个温柔敦厚,恪守本分。
故而,也是最早承宠的两位。
按照规矩,坐在最前头的,本该是袁昭仪。慧妍郡主仗着是太皇太后的娘家人,自以为高人一等,便率先抢了她的位子。
袁昭仪进来的时候,便瞧见了慧淑仪脸上的得意之色。她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想要上前理论,便闷不吭声的在对面的位子坐了下来。出身将门世家的她,肚量非寻常人能比,也不会在这样的小事上斤斤计较。
不过她的沉默,却被慧淑仪当做了理所当然。轻蔑了冷哼一声,便将头瞥了开去,视线落在了昨儿个侍寝的柳美人身上。
“袁姐姐还真是好气度…”紧挨着她坐下的卓修媛朝着她笑了笑,态度较之其他人来要亲切的多。因为两个人的家族都是向着皇上的,故而她们站在统一战线也并不算太过奇怪的事情。
袁昭仪朝着卓修媛点了点头,脸色柔和了不少。“听说妹妹身子有些不适,可好些了?”
“不过是偶感风寒而已,劳姐姐费心了。”卓修媛长着一张典型的瓜子脸,模样是后宫众人之中最为出挑的一位。她与第一公子卓玉杭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姿容自然是无需置疑的。
更难能可贵的是,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容貌而自鸣得意,瞧不起后宫的姐妹。相反,她平易近人,对谁都客客气气的,丝毫没有骄纵的样子。
袁昭仪则不同,兴许是从小所受的教育有所不同,她的眉宇间总是透着一股子的英武之气,身上完全找不到半点儿女子的娇弱来。身子也极为结实,五官算不上清秀,只能说不丑。她性子沉稳,不骄不躁,倒也还好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