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雪低声问了句:“你没事吧?”
她摇头。
赫连雪看穿她眼眶曾红过,有些不放心:“那我先送你回去。”
她尚未言语,这时,有一个少年儒生追上来,朝赫连雪拱手道:“雪师兄,先生唤你进去。”
赫连雪蹙眉。
华锦媗便道:“那我自己回家,赫连雪,你进去吧。”
“但是你——”赫连雪不放心地望着她,无奈那名少年儒生再三催促,华锦媗确定无碍,他只好转身离开。一进厅堂门,就听见焚音迎面说江南最近不甚太平,似是有邪门人物作祟,需要他即刻启程去探望。
这种事从不需要他出面。聪明的赫连雪当即道:“先生,您要我离开王城?”
焚音点头,循循道:“阿雪,你现在是当局者迷,本座只盼你能趁早抽身,因为无论结局是好是坏,你都会最受伤的人之一。”……无论结局是好是坏,华锦媗都与他无关。
“阿雪,你是本座一手带大。轮资质,你天赋异禀,轮相貌,你万中无一,首席文公子绝非浪得虚名,而仰慕你的女子亦是趋之若鹜。所以你没必要为了一个绝无可能的人而耽误自己,甚至……可能要毁了自己。”焚音抬头,看到赫连雪微微颤动的唇,他看得出这个孩子的内心正在狠狠挣扎着,于是准备追加几句趁机摧毁,但——挣扎后的赫连雪却坚定道:“先生,我不想走。”
焚音皱眉看着他:“阿雪,你变了,你以前从未做出愚昧的决定!”
“先生,我觉得自己没变,还是像以前一样从最受益的角度做出决定。”
焚音追问:“这个决定哪里受益了?”
赫连雪笑,却有种哀戚的滋味:“先生,我已经悔恨过第一次,我不想再受第二次,希望您成全。”
焚音黑漆漆的瞳孔已在瞬间收缩了一下,沉吟道:“……那你就先下去吧。”
赫连雪点头退下。焚音第一次感觉到茫然,右手手指摆弄着占卜所用的灵草蓍草和龟壳,久久不语。
**
四个相国府被遗弃的棋子,被迅速抬入华锦媗搭乘的马车中。有名儒生挡在即将上车的华锦媗面前,这名儒生比起之前所见的所有儒生多了一点领导之范,华锦媗挑眉望着他不服的眼角,蓦然问道:“难道这些时日就是你率人到处搜寻李圣香?”
这名儒生不可置否。莫怪,表情如此不服。
华锦媗笑:“国师府有三处厨房,一主两偏,慢慢找吧。”
这人梗了下。
华锦媗便笑容可掬地越过他上车,甘宁甘蓝更是带着胜利者的姿势甩动马车缰绳,扬长而去。然,赫连雪没多久就走出来,但他望着马车已离去便没有追,转身欲走,却听得那名儒生口气有些狂傲道:“阿雪,这位华小姐的确有些小聪明,连我都被唬住了,不过下回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般惹师兄,我以前也这样觉得。”赫连雪淡淡笑道。
马车上,笑过的华锦媗却突然耸肩安静下来,支颌望着脚边歪躺的四个容貌类相似的男子,伸脚推了推最近的李如霜,见他纹丝不动,就靠着车壁闭眼冥思。期间,昏睡的李如霜曾无意识地掀开眼角,隐约瞧见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就再度昏睡过去。
马车直达城外运河,画眉舫就乘风破浪地出现,在即将靠岸时放下滑梯,让马车顺势马不停蹄地奔上去,最终一气呵成的停留在甲板上。肖定卓和韦青迅速上前,两两扛肩就将马车内的四人带下来。
让两位武林高手扛人肉沙包,华锦媗有些不好意思的客气几句辛苦了,哪知肖定卓直接扛着两人头也不回地走入舱室——无视了!“喂喂喂——”她连忙喊道,“给我站住!难得我跟你们说一句‘辛苦’了,你们不该给点受宠若惊的反应吗?”
韦青正要回句什么时,就被肖定卓伸手往舱室推,只听得肖定卓频频教导:“女人都是恃宠而骄!”然后韦青就被推不见了。
四个年轻人齐整整地横躺在地上,肖定卓弯腰逐个检查一番,方才得出结论:“都被喂了迷药,我回头让他们吸点清魂香,再隔三个时辰就能醒。但我建议你现在速回凤池府,片刻功夫都不能耽搁,因为有太多双眼睛都盯在你身上了!”
华锦媗懒懒回道:“无所谓了。”
肖定卓皱眉道:“今日不比往时,你已经曝露了太多讯息,不仅是四国朝局在观看,就连江湖都有种蠢蠢欲动了。”
“好吧,看得你们如此战战兢兢,我也于心不忍,那就免送再见。”华锦媗笑道,然后挥手离去。肖定卓点头目送,因为——他刚刚掀帘时就看到华锦媗眼底深藏的担忧!至于这四个人……他望回李如霜四人,眉头却仍深深蹙起,显然另有隐忧。
过了两三个时辰,李如霜他们相继醒来,一望就望见自己呆在一艘陌生的华丽船舫中,顿时面面相觑。但李如霜作为长子,毕竟阅历深厚,所以很快就恢复清醒地弹身而起,反射性地拔剑做防御,但摸了摸,发现就连里衣都被换过,腰间哪里还配有刀剑?
房间角落忽然传来一声低哼,他们这才发现竟有个蓝衣中年人静立角落,冷眼旁观,能将吐纳掩藏的让人无从发觉,足见其功夫之高深。所以李如霜绷紧神经,其他三人有些忌惮地后退,似是形成被李如霜护犊的姿态。
肖定卓观得此幕,有些出乎预料,遂道:“既然醒了,那便随我上楼用餐。”然后迈步朝外走去,有一人试探性的抓起桌上的杯盏砸肖定卓背部砸去,李如霜来不及出声阻止,就见肖定卓倏地转身问问抓住杯子,面色肃寒。
四人不由得更加惧怕。
肖定卓冷冷道:“忘了提醒诸位,画眉舫到处都是机关,所以切忌乱走乱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