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正在禅房静修,我这就带两位过去。”
说完后,他低声嘱咐两句一重山门的侍者,让他好生看护山门,这才微微躬身,带着卢灿和孙瑞欣几人,向后殿走去。
侍者,属于僧人中等级较低的一种职位,类似于跑腿的。看来这一年天成寺发展的不错,此去云隐禅师静修室的途中,不断有侍者向水行执事施礼。
至于窦家四兄妹,除了窦缪还跟在卢灿身后,手中提着卢灿两人这次的供奉,其他三人,早就跑到寺院内玩耍去了。
云隐禅师的静修室,就在梅仙庵洞窟的前方,一间平房,很小,却刚好遮掩住洞口。
老和尚带着一副老花镜,迦坐在土炕上,正在小木榻上翻阅经书呢。
一身素袄僧衣,要比一年前精神百倍。
相较水行、山行的惊喜,云隐禅师见到卢灿和孙瑞欣,波澜不惊,起身施礼。
“感谢卢施主、孙施主的慷慨,愿佛主保佑!”
“我爷爷担心上次的金彩、红彩不足,专门嘱咐我,再带一些过来供奉到佛前。”
对这位老禅师,卢灿回的是合什礼,这是因为尊敬。
听到卢灿提到卢嘉锡,云隐禅师再度合什唱喏,“佛祖会保佑老檀越身体康泰,四季平安。”
山行接走窦缪手中的皮箱,那里面是卢灿此次敬献的两金金彩、五斤红彩以及五斤绿硅粉,正是天成寺现在所欠缺的。
孙瑞欣也奉上自己的敬献——那套小雅斋印本的《禅门二时课诵》。
“哎呀,好东西,真正是雪中送炭。”
老和尚眉开眼笑,对她唱喏道,“现在禅林中弟子众多,我正发愁上哪儿找功课本给他们用,孙施主这就带来了,真正是我天成法界的救急者。”
看得出,云隐禅师是真的喜欢这套禅门功课经书,翻看一遍后,喜滋滋的收在藏经柜中,然后又亲自去弄茶水。
卢灿扫了眼这间静室,静修室很简陋,一佛龛一炕一木榻,还有靠西墙的一只经书柜,除此之外再无他物。倒是云隐老禅师放在木榻上的那本佛经,让他眼前一亮。
怎么看着像是宋本佛经?
宋代刻本的珍贵,前面已经说了很多,眼前这本经书,纸质微黄,边角有些微的虫蛀,但整体品相尚好,刻印字迹为瘦宋(瘦金宋体)。
越看越像宋代经书刻本,卢灿挪挪屁股,从木榻上拿过这本书,翻看几页。
靠!这个云隐老和尚,还真有好东西!
经书名为《摩诃般若波罗蜜大明咒经》,也就是《摩罗大明经》,天成寺静心阁惠度大师一脉主修的经法
惠度大师是云隐禅师的师傅,嘉庆皇帝的替身僧侣。
真正让卢灿吃惊的是经书内页的纪年及刻印社号——嘉泰二年仲夏玉堂刻印。
嘉泰,是南宋皇帝宋宁宗的第二个年号,这本经书,百分百是宋典!
更让卢灿震惊的是玉堂刻印。
玉堂刻印并非官刻,而是当时南宋文坛盟主周必大的私刻作坊。
周必大是南宋著名的政/治家、文学家、收藏家,出生于官宦世家,曾祖父就是北宋开国的秦国公周衎,周家世袭秦国公。
受家庭熏陶,自幼博学多才,是一位“九流七略,靡不究通”的文学家,诗词歌赋,“皆奥博词雄”,书法“浑厚刚劲,自成一体”。
他与陆游、范成大等皆是好友,文学成就惊人,谥号文忠。
不仅学识过人,还很会做官,官至宰相,被敕封为“许国公”。
玉堂,是他的私人书斋号,玉堂刻印,则是许国公府邸的私人刻印社。
这个刻印社非常牛,刊刻了宋代著名的四大类书之一的《文苑英华》计一千卷,还刊刻了《欧阳文忠公集》一百五十三卷、《附录》五卷,使《欧集》自此以后有定本,且得以保留至今。
“周必大玉堂刻本”被历代名家奉为私家刻书的典范。
没想到啊没想到!
竟然在津门天成寺中,寻觅到一本周必大玉堂刻印本的《摩罗大明经》。
卢灿忽然想到第一重山门大殿中供奉的布袋和尚,那可是南方供奉的弥勒佛,眼前的这本佛经,刻印的地点在庐陵,也就是赣省吉安,那也是江南。
这么一推算,天成法界的静心阁一脉,恐怕与岳林寺的关系匪浅,或者说,静心阁一脉,是南派僧侣北上在天成法界挂单后,衍生出一条支脉。
正琢磨着呢,云隐禅师端着几杯香气渺渺的绿茶进屋。
卢灿也不客气,扬扬手中的《摩罗大明经》,“云隐大师,您这还有多少宋刻经书?您看看,保管不善,边角已经有虫蛀,书页中还有霉点,再这么下去,这本经典,就要毁了。”
“交给虎园博物馆,我一定会将这些典籍维护好!另外,您可以列一份经书目录,我这次回香江,安排人送过来!”
卢灿的直白索要,让紧随云隐禅师进门的另一位老者——津门博物馆馆长冯德生,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