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看出,这把壶出自何人之手,而且还知道,这把壶最初何人把玩过!
这把壶对玖宝阁而言,意义太重大!
顾不上阿尔达汗与杨坤的嘲笑,他取下壶盖,将壶中茶水倒入旁边的塑料桶中,翻过壶身,露出壶底。心中大喜,果然如同自己所猜测的那样!
这是一把“天籁阁壶”!
壶底一共有三方印,具为阳文篆书大方印,利刀利刃所刻,印记风格古雅妙趣,刻工字迹双双杰出。
左侧大方印为题诗:“倦鸟归深林,清泉入壶中。茶饮有仙趣,南山自在翁。”右侧上方为藏印:项子京赏;下方为制作人印:蒋氏伯敷。
这是蒋时英为玖宝阁第一代宗主项子京所做的玩赏壶!
蒋时英是哪位?
嘿嘿,这人的女婿是制壶名家陈子畦,外孙更了不得,一代壶圣陈鸣远。
明末清初周高起所著《阳羡茗壶系雅流》:“蒋伯荂,名时英,四人(欧正春,邵文奎,邵文银,蒋伯荂)并大彬弟子。他是时大彬的弟子,可惜此人并不专心于壶,而是借助制壶之术,周旋于文人雅士之间。
《桃园客话》中有清晰记载,“子京绘型,蒋氏制壶,两把,墨林珍藏之,甚爱!世称‘天籁阁壶’。”意思就是项子京亲自绘制壶型、图案,蒋时英依照画稿,制作了两把壶。项子京(墨林居士)非常喜欢,视为珍藏。
不是说叫蒋伯荂吗?怎么留印为蒋氏伯敷呢?
这么留印就对了。蒋伯荂是蒋时英后来改的名字,本名为蒋伯敷。
卢灿对这位蒋时英了解的更多,甚至可以尊称蒋时英一句师祖!
蒋时英爱慕虚名,喜欢与文人雅士结交。当时嘉义项家名满天下,他以制壶之术精妙,被项子京招揽为门客。
项子京为了维护天籁阁藏品,汇编集多家之长的《金石鉴》,其中制陶之术,汇编者两人,其中就有蒋时英,另一位则是明末制壶名家陈信卿。
卢灿所学的制陶之术,最基础的东西,都是这两位编撰的,所以他对这把蒋时英的壶,能没有熟悉感吗?
不过,蒋时英并非玖宝阁的门人,所以,师祖之类的,也只是说说而已。
在项子京去世(1590年)之后,他很快离开项家,投靠了华亭派著名书画家、收藏家陈继儒。在眉公(陈继儒的号)门下,蒋时英改了名字,又相继制作了名壶《春晓》《夏蝉》《秋叶》《冬雪》这一系列名壶。
伯荂制壶,眉公书铭,名工名士,世称“双绝壶”。
后世流传下来蒋时英的名壶,只有一把《春晓》。至于《夏蝉》《秋叶》《冬雪》这三把壶流落何方,无人知晓。
那卢灿如何得知的呢?无它,《玖宝阁传承实录》有清晰记载。
整壶包浆厚重,色泽沉郁,器形稳重,保存非常好,竟然没有一丝磕碰冲口,应该是历代玖宝阁传承者精心看护的结果。
看到这,卢灿心底对阿尔萨汗老前辈有了一丝怨言,老先生,这等师门亲传之物,您竟然拿来做辩经的赌注?这也太……
卢灿放下壶具,拿起紫沙杯,没错,完整的一套。
再将茶盘抽屉中的水倒掉,看看盘底,同样刻有两方印:项子京赏;蒋氏伯敷。
茶盘、四只套杯,一把壶,看似完整,可卢灿总感觉缺点什么。
对了,茶罐!
既然有茶盘,那一定有茶罐!
为了这套茶具的完整,少不得厚脸皮了,他放下手中的茶盘,脸色有些发红,摸摸鼻翼问道,“阿訇长老,这套茶具……是不是还有一件茶罐?”
阿拉伊丁老阿訇愣了片刻,一拍大腿,“嗨,卢少东家不说我还真忘了!确实有一件茶罐。我这就给你取去!”
“不急不急!”卢灿连连摆手。
听说还在,卢灿终于放下心中大石——他更担心茶罐淬了。
老先生做而行之,立即起身,回屋子取回茶罐,手中还抱着一只盒子,正是盛放全套茶具的硬板纸箱。
这只纸箱的顶封上,贴着一张宣纸,留有几行字: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右下方的署名为“山居客”。
山居客是阿尔萨汗老前辈的号,卢灿知道。可是老先生在师门传承的壶器套盒上,贴上这两句李商隐的《无题》诗句,什么意思?
他在发愁什么?想念远方的妻、子?
李商隐的这首诗的内容围绕着第一句,尤其是“别亦难”三字展开;三、四句是相互忠贞不渝、海誓山盟的写照;五、六句则分别描述两人因不能相见而惆怅、怨虑,倍感清冷以至衰颜的情状;唯一可以盼望的是七、八两句中的设想:但愿青鸟频频传递相思情。
既然如此挂怀,那就去找呗?可是致死也没听说老先生踏足内陆一步!
卢灿忽然有种感觉,阿尔萨汗老先生未能亲传弟子,恐怕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他是对玖宝阁心灰意冷了吗?
究竟怎么回事?卢灿越想越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