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这一处,地广,人不稀!”
李云手里也端着一个茶碗,一边说话一边摸索着碗盖,偶尔低头喝上一口,润润嗓子继续往下说。
满屋子众人寂静无声,都在摒气凝息倾听他的打算。尤其李世民的几个正妃,更是抱着皇子专门坐到李云四周,其中杨妃甚至还掏出了纸笔,将李云说的每一句全都记上。
所有人都知道,李云要说的是治国之策,这个治国之策不是治理大唐,而是治理一个白手起家的渤海诸侯国。
如果是治理大唐,那么打死众人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学,自古帝王之术乃是禁术,除了皇储之外不准任何人研习,谁若是表现出对帝王之术很感兴趣,首先就要被扣上一定心怀不轨的大帽子。
但是,治理诸侯国的国策可以学。
李云也有心和大家探讨,所以说话语速显得特别慢,他手里端着茶杯,慢条斯理组织着语言,一边琢磨,一边开口,道:“辽东这一处,地广,人不稀……”
这是刚才起的开头,他接着这个开头继续往下说,道:“此地同样生活着七八个民族,自打春秋战国已经繁衍生息,那时候,他们已经是中原的属民,因为地处偏远,常能躲避战乱,所以每当中原兵戈火起之时,就有一部分住民躲避到了辽东……”
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说到这里我忽然想到一个题外的事,岭南那一带同样也是古代躲避战乱的地方,每逢中原战火燃起,又或者新的王朝建立,总有一部分前朝故旧不愿意奉守新朝,他们会举族南下避居岭南,千百年来,连绵不绝,由于他们是中原来客,居于岭南乃是客居,所以当地的土著人称呼他们为客家人,如今客家人已经成为了岭南的主流势力。”
这番话跳跃性极大,明明说着辽东突然跳到了岭南,然而屋中众人却都若有所思,杨妃娘娘拿着纸笔一脸恍然大悟,忍不住小声开口道:“要是按照这个说法,辽东的住民岂不也是客家?他们同样是中原来客,如今成为了辽东的主流……”
“不错!”
李云郑重点头,神色肃重道:“辽东住民,出自汉家,真要严格说起来,他们也是汉家祖宗传下来的一支苗裔。”
李世民突然开口,冷冷道:“就算曾是同一个祖宗,但那也是千年以前的事情,咱们汉家民间有句老话,出了五福就不再算是亲戚,五福几代人才有多少年?满打满算不会超过一百年。而辽东和中原呢?千年之前就已分家了。”
说着深深看了李云一眼,语带暗示道:“你别忘了,辽东和中原乃是世仇。”
皇帝言下之意不说自明,他不许李云对待辽东太过心软。
李云呵呵一笑,听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他突然把茶碗缓缓一放,郑重点头道:“二大爷说的对,辽东住民早已不是汉家了。他们虽然是中原的后裔,但是骨子里却仇恨着中原,其实想想也能明白,这些人骨子里藏着不服输……真要是憨厚实在的老百姓谁肯外迁啊?活的再难再苦也愿意在家里死守着!唯有那些倔驴一般的茅坑臭石头,才会不愿意奉守新朝进而外迁躲避,说的好听叫做躲避,说的难听点就是怀念前朝,偏偏咱们中原千年以来朝代不断更迭,也就造成了每个时代都有这种臭石头外迁而走……”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人的性格是可以遗传的,社会大环境是可以影响变厉的,试想一下,某个地方全是一群脾气又臭又硬的货色,千百年来一代一代不断传承,到了最后会是什么样子呢?到了最后就会把整个民族变成一群倔头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说着又是一停,语气猛地森然,眼中忽然闪烁一股杀机,冷冷开口道:“而辽东这一处,生活着就是这种人。”
这个新奇说法,简直超越了时代。
他从千年以前的春秋说起,一路说到中原战乱导致汉人外迁,然后口吻一转,说到了外迁之人的脾性,再由性格可以遗传,谈及子孙后代,最后形成社会大环境,论证辽东住民臭毛病的由来。
满屋子之人,全都目瞪口呆。
就连李世民也是听得瞠目结舌,皇帝端着茶碗好半天忘记放下,喃喃道:“经你这么一说,朕觉得竟然真是这样,怪不得辽东人的脾气又臭又硬,原来他们是千年以来一代一代养成的,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一千多年养成的臭毛病,这怕是需要一千年才能改过来。”
皇帝说了半天,忽然反应过来李云的深意,猛然脱口而出道:“朕明白了,你在辽东要用的乃是苛政……”
苛政!
仅仅两个字,在场全变色。
苛政猛于虎,常逼百姓反,然而李世民却说李云想用苛政,这岂不是逼着辽东一片上赶着谋反么?
“哈哈哈!”
李云猛然放声大笑,重重点头道:“二大爷猜的不错,我在辽东要用的就是苛政。”
他忽然从地上站起来,目光缓缓扫视屋中之人,道:“刚才还有一句话没说,外迁之人根本不是普通百姓,大家可以想想,普通百姓有能力外迁么?此前不久,诸位随着大唐车队前来渤海,你们已经看到了,百姓迁徙乃是多么艰辛的一件事,这还是天下稳固的年代,这还是因为有兵马保护着迁徙,结果路上照样饿死了人,很多百姓走到一半就撒手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