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错就要改过,不要老是跟我耍嘴皮子,行胜于言这个道理,在你三岁那年,我就教过你了吧?”
“是孩儿没有站在义父的立场上想问题,总是自己想当然,请义父宽恕,孩儿以后再也不会了。”欧阳谦求恕的眼睛盯着元臻看,带着几分胆小怯懦和卑微,元臻将他好好安置着坐好,“我还以为,你总是屡教不改呢,看来是长大了不少。”
“是孩儿顽劣,总是让义父操心,实在愧对义父多年教养之恩,如果不是义父当年把我捡回家,我哪里还活得到今天,义父的恩情,孩儿就是当牛做马也报答不清……只暗自希望以后可以少惹义父生气,多为义父着想,往日之事,请义父恕罪。”
虽是认错的话,却听得元臻喉咙一哽,悻悻的抽了抽嘴角,平日里说的话没见你这么放心上,随口说了你一句,就开始跟我见外起来了?一把缛了把他的头发,没好气的道:“折腾,折腾,还瞎折腾,还不躺好!”
欧阳谦赶紧钻进被窝,低垂下头:“孩儿已经没事了,让义父担心了。”
“没事就歇着吧,这段时间也别去学堂了,我去把书本和资料都给你带来,你在家自学。”
“是。”欧阳谦低声应了。
元臻极其不满他这副不咸不淡的态度,捏着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满脸不爽的拧眉问道:“说,你到底在别扭什么?自从我处置了那几个罪犯,你就一直哭丧着脸,有什么不满你就说出来,别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欧阳谦被迫抬起头,眼神也跟他的对上,跟义父的对视,从来都是自己败下阵来的,短短两秒他的眼神就慌乱的飘走,看向其他地方。
“孩儿只是在惋惜,也觉出了人生的不公平。”欧阳谦的眼眸里装了很多东西,痛苦、悲伤、自责、无力、愧疚,纷纷交织在一起,元臻被他的眼神吸引进去,松开了手。
“我明白义父的做法看起来大快人心,惩治了罪犯,可是兰平……若说他有包庇徇私罪,我也有,义父却斩杀了兰平,孩儿就毫发无伤,义父不也是在徇私么?义父不忍心杀我,兰平对他弟弟也是,都是为亲情所累,我为他的死感觉遗憾、痛惜、愧疚,充满了负罪感。”
元臻听完长叹一口气,无奈的道:“谦儿,你还小,如果你以后也能到义父这个高度,你就会发现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的,不是你想怎样就可以怎样。没错,你有底线,你也可以选择现在这样悲伤颓废下去,朕却不行,朕是一个皇帝,要时时刻刻保持清醒。无论你现在怪朕也好,怨朕也好,朕没办法改变,以后你就会明白的。”
欧阳谦的心情并没有因为元臻跟他说的话而得到丝毫疏解,他明白义父的不得已,理解义父身处皇位的无奈,他也没有怨恨义父的手腕,他只是打从心里觉得悲哀、迷茫、闷闷不乐。
元臻盯着他苍白无力的脸颊看,良久面无表情说了一句:“你以后还打算进军营带兵吗?还有想帮朕守护边疆的决心吗?以往信誓旦旦跪在朕面前发的无数誓言,你是否要食言了?”
欧阳谦被他的话砸的呆了呆,待到反应过来,立马掀开被子下床跪到地上,双眸中水雾渐起。因为自己消极抵抗义父的这个决定,义父竟然怀疑自己的忠心和抱负了?欧阳谦觉得无比委屈,又觉得悲哀,义父就这么信不过自己?他应该知道的,自己就算是死上千万次都不会对义父不忠,可是他竟然怀疑自己的忠心……
“孩儿对义父忠心可昭日月,就算有天大的难事挡在面前,也阻挡不了孩儿为义父肝脑涂地的决心。义父对孩儿恩重如山,皇恩浩荡才使得孩儿平安健康的活到这么大,义父还锦衣玉食的养我教我、爱我怜我,义父是天子,我只是一介布衣草民,义父却待我如亲子,就算让我前世受尽地狱十八般折磨,能换取今世义父一丝疼惜,我都愿意!这十几年来我每日都勤勉用功,因为我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我要报答义父对我的恩情,只要能报答义父,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只要义父需要我,我就会一直站在义父身后,义父,谦儿为了义父,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愿意做……”说到最后欧阳谦已经哭的不成样子,他只穿着一身中衣,大冬天的,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元臻静看了他一会儿,淡淡的道:“朕知道了,起来吧,进被窝去。”
欧阳谦恍惚间觉得,义父这句‘朕知道了’,却是道尽了帝王家的薄情,仿佛在他滚烫的心上覆了一层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