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
随着这个名字的出现,花厅当中安静了一瞬。
在场的人都清楚,对于现在的太上皇来说,尤其是护卫统领的职位,能力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忠心和可靠。
之所以会选孟俊,原因有两点,一是他出身勋贵世家,二是此人曾经当过太上皇的勋卫。
孟俊的祖父孟善,本是靖难降将,受封保定侯。
但是,传到了孟俊父亲孟瑛这一代,因为孟瑛果敢勇猛,谋略过人,深受太宗皇帝赏识,屡次扈从北征,也因此和英国公张辅结下了深厚的交情。
孟家极盛之时,孟瑛曾辅佐张辅掌管京营,执掌右军都督府的大权,后来又出镇交趾,可谓满门荣耀。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宣宗皇帝继位后,汉王朱高煦谋反,赵王朱高燧也被牵连,孟瑛的庶长兄孟贤被查出曾经帮助赵王密谋夺取仁宗皇帝的太子位。
受此牵连,孟家被夺去世袭爵位,发配云南戍边,直到数年之后,才被赦免放还内地。
后来,宣宗皇帝为太上皇遴选勋卫,英国公张辅趁机举荐了孟瑛之子孟善,引得宣宗皇帝念起与孟瑛北征时的旧情谊,孟家这才复起,被升授为京卫指挥使。
所以,从出身上来看,孟俊和英国公府是世代的交情,虽然保定侯府不在,但是过往的人脉和关系,却依旧累积着,福泽后代。
有这一层关系在,所有人都没有怀疑过孟俊的可靠,但是,朱仪的这番话,却也同样不似作伪……
相互对视了一眼,焦敬的脸色肃然起来,慎重的开口问道。
“小公爷,此事重大,你可能确定?”
然而,朱仪却摇了摇头,道。
“此事我本来也未曾在意,不过是前些日子和朋友饮宴,席间听了几句闲话而已,具体详情如何,我不敢说,但是,就像驸马爷说的,南宫护卫统领关系到太上皇的安全,所以,哪怕有一点疑点,也需要详查。”
焦敬皱着眉头,陷入了思索当中。
这话倒是不错,毕竟,选孟俊就是为了可靠,但是现在,有了这样的消息,若不查清楚,他们自己也不会安心。
他倒是没有怀疑朱仪的话。
成国公府作为勋贵中的顶级势力,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段时间,为了联络更多的势力,朱仪的确重新拾起了之前的很多关系。
这些年轻人,出入的场所无非就是那些,无意中听到这些消息很正常。
何况,那个明月,既然是京城当中出了名的妓子,那么想要查她以及仰慕追捧的人,从侧面核实这个消息,还是很简单的事情。
如此思索着,焦敬便听得朱仪又道。
“其实,驸马爷也不必多心,自从天子登基之后,东厂猖獗的厉害,不仅明面上横行无忌,暗地里也在京城许多地方布下了探子。”
“孟俊本身志大才疏,无甚才能,没有防备之下,被东厂的人渗透进去,也是正常的,只是……”
后半句话,朱仪没说出来。
但是,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东厂最近在做的事情,焦敬等人也皆有所察觉。
因为他们几家的府邸当中,这一年以来,已经陆陆续续的出现了不少这种事情,但是有赖于老牌世家的封闭性,这些密探往往进不到内院,就被发觉,然后暗中处理掉了。
或许孟俊是没有问题的,毕竟,他的出身决定了他的立场。
但是,有一就有二,如果他纳的这个小妾,真的是东厂的暗探的话,那么,难保他府中不会有其他没有被发觉的东厂的人。
如此一来,再将孟俊放到太上皇的身边,既容易泄露各种消息,也难保不会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
毕竟,孟家衰落多年,不似他们几家一样防范严密,这种风险,尽管可能性不大,但是,也毕竟是风险。
沉吟片刻,焦敬道“这件事情,还是要查一下,即便孟俊最后不当这个南宫统领,有这么个探子在孟府,也始终是个隐患,查清楚之后,得提醒孟俊,将孟家上下清查一遍。”
“至于南宫统领之事,不宜拖延,但是,我等也不能擅自决定,今日过后,我将消息和袁将军说明,让他禀奏给太上皇,再提后事。”
应该说,太上皇住在南宫,还是有好处的。
毕竟,南宫虽称之为南宫,但是实际上是在宫城之外,皇城之内。
之前的时候,他们有什么事情,要禀奏孙太后,要经过层层通报,通过长公主来通传,才能进的了宫中。
但是太上皇在南宫,就方便了许多。
虽然说,如今出于种种原因,他们还不能直接去南宫当中拜见,但是,随着太上皇一同回朝的袁彬和哈铭,却仍旧随侍在南宫中。
而袁彬因为之前曾经受封官职,在外被赐有宅邸,所以,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入南宫,理所当然的,也就成了内外联络消息之人。
孟俊的事情,牵扯到的东西很多,也不是一两句话就可以撤换掉的。
焦敬心里其实大致有底,太上皇之所以要选孟俊来担任南宫护卫统领,除了是信任他的忠心可靠之外,只怕,也有安抚英国公府的因素在。
毕竟,为了让他安然回朝,张軏被杀,英国公府已然有败落的趋势。
在使团的那件事情上,其实是张軏,徐彬等人替他背了黑锅。
所以,他们能做的,只是将情况查清楚,最后到底该怎么办,还得太上皇来拿这个主意。
焦敬将目光再度转向朱鉴,开口问道。
“南宫统领的事,烦劳朱阁老了,不过,这件事情暂时出不了结果,便暂且不提,老夫今日前来,是想问朱阁老,那件事情,进展的如何了?”
话音落下,花厅当中又安静下来,朱鉴没有说话。
相反的,倒是任礼和朱仪对视一眼,目中同时露出询问的神色。
于是,焦敬解释道“任侯,小公爷,二位莫怪,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在准备周全之前,不可泄露,老夫这也是奉了太上皇的口谕,直接对朱阁老说的,不过,如今时机已然差不多了,具体的一些事宜,还需要二位鼎力相助,所以,今日才将大家聚在了一起。”
任礼的神色有些不大好看,但是,也只是片刻就恢复如常,至于朱仪,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笑着点了点头。
相对来说,他知道的比任礼还要多些,毕竟,最开始的时候,还是他帮焦敬和朱鉴在中间牵线搭桥。
后来,朱鉴回京,焦敬首次登门的时候,他也在旁,虽然说两人谈话的时候避开了他,但是,朱仪总是知道,他们在密谋什么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