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义殿中。
哪怕众臣已经自认,早就被这些日子以来的各种消息锻炼的神经坚韧,但是面对朱祁钰的问话,还是不由得沉吟不语。
没奈何,朱祁钰只得开口点人:“于尚书,军报是你最先接到,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在场众人当中,只有于谦是提前知晓军报内情的,经过了一天时间的消化,于谦自然也早就有所准备,直接开口道。
“启禀殿下,这份所谓的手诏,虽然的确是皇上的笔迹,但是臣以为,单凭这一点,并不能说明什么,瓦剌这些年势大,我大明有不少败类投靠也先,其中有一二擅长模仿笔迹之人,不足为怪!”
言下之意,这是一份伪诏!
有了挑头的人,接着,礼部尚书胡濙也道:“于尚书所言甚是,皇上虽陷敌营,但身为大明天子,岂会行此悖逆祖宗之事?此文书,必为贼虏伪造,欲乱我军心!”
胡老大人年高资深,说话就直接的多,进一步否认了这份诏书的内容。
要知道,老大人是太宗时期的老臣,平定漠北,消灭残余的旧元势力,是太宗皇帝一生最引以为傲的功绩,站在胡濙的角度,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承认脱脱不花的汗位的。
随后,陈循亦是出言道:“于尚书所言有理,此文书虽形似皇上笔迹,但是细细察之,足可见其中多有断续,并非一气呵成,想来应是临摹之作,不可取信!”
作为翰林学士兼内阁大臣,陈循是最近接触皇帝的一批人,对于皇帝的笔迹熟稔的很,从专业的角度分析了一番。
文臣这边一下子站出来了三个人,另一头武臣这边也有人站了出来,新任的都督成安侯郭晟道。
“殿下容禀,臣记得上封军报有言,前日虏贼裹挟圣驾,仍驻跸于大同城外,此封军报却是宣府总兵杨洪所呈上,若此文书属实,也该是从大同奉上,不该从宣府呈上。”
“何况,大同和宣府距离甚远,急行军至少需要两日,按照时间推算,圣驾也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被虏贼从大同转移到宣府,故而此封文书,当为虏贼伪造。”
这是从军事方面进行分析……
短短的片刻时间内,一连站出了三四个大臣,从不同的角度分析,但是最终得出的结论都一样,那就是,这是一份伪造的诏书。
朱祁钰扫了一眼,只见底下这些大臣不论脸色如何,但是对于这个结论,都是点头称是。
这并不意外,这份文书当中所写的条件,对于大明的朝廷来说,压根就是不可能答应的。
这不仅是为了大明的体统尊严,更是为了大明的国祚法统。
要知道,当初太祖皇帝起兵,打的旗号是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也就是说,太祖皇帝他老人家并不认为自己是大元的臣民,他起兵也并非叛乱谋逆,而是正本清源,光复中华。
这是大明立国的基石,上溯千年,得国之正莫过于此!
因此脱脱不花所率领的鞑靼部,只能是旧元余孽,大明一旦承认它的政权地位,无异于否认了太祖皇帝起兵的合法性,这是动摇社稷国本的大事。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是万万答应不得的。
事实上,对于这份文书,朱祁钰最开始也拿不准到底是真的假的,还是在前世,朱祁镇被他迎回之后,两人密探当中提到过。
朱祁镇自然是矢口否认,但是当时他心虚的神态,却做不得假。
所以朱祁钰觉得,十有,朱祁镇当时是真的做了这些让步的。
不过这些,在当下的局面,其实并不重要!
这些朝臣刚刚从各个角度来论证它是假的,其实也并不是真的在推理,而是在表明态度。
这份文书,就是假的!
不管它到底是真的假的,在大明朝臣这里,它都必须是假的!
朱祁钰对这一点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