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畅泪水涟漪,这一次是真得落了泪。
她从来没想过,她的父皇会这样看着她,流露出这样的情绪,这样的眼神。
这些年来,谁敢这般看她?她有这世上所有女子所羡慕的一切,身份尊贵,家人爱重,才华绝世……
到是她曾经偶尔会这样看看别人。
皇帝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抬头看了李畅一眼,叹道:“好吧,你有什么想说的,现在可以说了。”
李畅轻轻抬头四顾,有很多很多的话想同父皇说,早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午夜梦回,她就一直在想,到了那一天,她该说什么,还是什么都不说,她父皇会怎么为她解决这个问题。
她想了很多很多,却没想过,有朝一日她需要跪在这里,当着那个人的面,哀求她的父皇,给她一个说话的机会。
顾湘坐在陛下常用来招待皇室宗亲,王公大臣的座位上,旁边早早被殷勤地摆放好屏风,屏风四下镂空,隔着冰山,两个执扇的宫女轻轻扇着风,风卷着凉意钻过屏风吹拂过去,就恰到好处了。
李畅有些愣神,她也有无数次来到文德殿,坐在各个位置上,把父皇的地盘视作自己的地方一般惬意自在。
以后——她当真要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了?她真得再没有机会?
李畅胸腔里堵的愤怒,瞬间化作绝望,凄然望向父皇:“父皇,我们父女缘分,当真就这般浅薄……父皇,你难道相信别人,却连我的一句话都不肯听,都不肯信?”
“我承认,我是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但我从来没想过伤害您的。”
“我自幼身体不好,别家的女儿能出去玩,大臣家的女儿能读书,能骑马,甚至能习武,唯独我不成,这些年我年年都要闹病,日日都要吃药,日子过得无趣至极……我只是觉得寂寞,想要玩而已,谁知道手底下的人竟然如此阳奉阴违,我,我也没想到我居然如此笨,竟被手下反噬至此!”
李畅深吸了口气,“父皇,您信我,无论如何,我绝不可能对您下手,我,我——呜!”
赵祯叹了口气,终于正眼看李畅,想了想,低声道:“其实,你的手下来行刺朕,朕是松了口气的。”
李畅顿时愣住。
连顾湘都差点把手里的茶盏给丢掉。
她到是看出来这位皇帝确实松了口气,却不知他真实的心思,更没想到他竟当着人家李畅的面直接说出口。
皇帝却似是真松了好大一口气,转头看着顾湘,难得有点絮絮:“玉光他们老担心我会徇私,恨不能把找到的那些证据和证人都藏在深山里,连点底细也不给我透,我心里也觉得……李畅这孩子是我养大的,我是得心疼,要不给她点机会,就好似我有多绝情似的,当时当真左右为难,晚上睡觉都睡不好,这头发大把大把地掉。”
“虽觉得不应该,可那会儿我就想,这孩子还不如再多做点更十恶不赦的事,比如说,干脆找人来刺杀我几回算了,她要真这般对我几次,那我就算大义灭亲,想来也更容易让自己和别人都接受。”
顾湘:“……”
这皇帝脑袋是不是有坑?
朝廷还有好?
李畅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敢置信地瞪着她的父皇:“你说什么?”
赵祯收了声,轻轻摇了摇头。
李畅哑着嗓子,急声道:“父皇,求求您,就算您生气,很气我,也不要这样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