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现只是摇了摇头,劝慰道:“恒公此言甚是荒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如今早已不是后乾时期,今日的北方门阀也不是昔日的北方门阀。陛下皇权一统已经是大势所趋,除非再行悖逆之事,不然断无回转可能。”
恒直听后久久不语。恒现知他心中所想,于是又说道:“恒公切莫自寻死路,开弓没有回头箭。我知道你在西川,襄樊等地,还有可掌控的兵马十万上下,加上赵王的江州。可是恒公扪心自问,倘若战事开起,又有几成胜算?”
恒直闻言脸色大变,目光不善的看着恒现。
恒现注意到了恒直的目光,但是却装作没看到,只是说道:“当然,不是说一定会败给韦然。但是如此一来,就彻底将北方门阀推入到万劫不复之地。韦然又怎会没想通这一点,他如今在建康周围布下重兵,又频频在建康京口等地囤积粮草器械,你以为是为了防备北秦吗?”
恒直闻言之后更是大惊失色,待得到确定的答复后,恒直起身之后说道:“看来,我必须得去找一趟韦然了。”
韦然此时已然回到王府之中,听闻恒直前来拜访,韦然只是叹息一声说道:“果然还是来了。”遂命人在书房备茶相候。
恒直此时已经颇显老态,身体状况也大不如从前。
无奈其子恒玄尚且不能担当大任,故而家族所有事物都有他撑着。
见到韦然之后,恒直只是说道:“数年前,秦王流落南朝。可还记得是谁为秦王铺路朝廷,让秦王执掌兵权。”
“自然是恒公。”
“建康之变时,又是谁里应外合助秦王一战成名。”
“自然还是恒公。”
“既然如此,为何秦王现在要和本公过不去。你做你的朝廷权臣,我做我的门阀领袖,我们互相联手,共保富贵有何不可?”
“恒公想的是共保富贵,本王想的是昔日对恒公的承诺。一旦他日马踏河北,将故土分封给恒公。”
恒直听后,突然沉默了起来。确实,他和韦然曾经约定过,一旦天下一统,就将故土邺城分封给恒氏。
“就算前日有此承诺,秦王又何必步步紧逼。如今南方士族已经势弱,秦王就立刻祸至藩王,不日必到我北方门阀。”
韦然也并不打算继续忽悠恒直,只是点头说道:“我要的是藩王手上的兵权,但是对北方门阀,我只是想要去除你们免除赋税的特权而已。并不打算动你们的兵权。我言尽于此,恒公可自己思量。”
“北人特权乃是前朝特许,连太祖和文帝都未曾废除。”
韦然听到这话,顿时心头就来火。他直直的起身,对着恒直说道:“的确,此乃前朝特许。但是乾朝已经亡国。昔日流亡南方的北方门阀,人口也就数十万,如今已经两百余万人,其中还不包括隐户。这些人不用缴纳赋税,是为国家蛀虫。”
听到韦然将自己的北方门阀比喻为国家蛀虫,恒直也是不给韦然好脸色了:“秦王此言过于激进,我等也为南朝守卫疆土,何来蛀虫只说?”
“淮南军大多用的都是淮南人士,并无过多以前雍并幽之人,襄樊军多用荆州人士,的确,在这些军队当中,确实有不少北方人士,但是他们不服号令,都由恒公之人亲自指挥,这点本王可有说错?”
“每每有危险至极的战事,恒公之军总为后军,从不担任先锋,但是装备和战马均是上等。我初到江陵就以发现此事,但是并未戳破。如今我一心北伐,全国上下的兵马,都必须万众一心。”
随后韦然走到恒直身边,又道:“江南士族偏安一隅,各地藩王只顾自己享乐。我本以为你们寄人篱下,应该心怀故土。但是数十年过后,你们非但不惭愧,反而开始践踏江南的基业。我知道恒公并非如此腐败之人,但是你看看你的门生,你看看你们北方的族人,侵吞了多少的田产,添置了多少的女眷。”
恒直被韦然批的哑口无言,呆立在原地。
“此次太子被刺之事,恒公可以回去问问你二儿子恒末,在问问在西川的汉王,在问问恒衡!”韦然突然厉声说道:“真以为事情做的天衣无缝,本公就查不出始末了吗?”
“钟堪曾在恒衡手下任职,吴公公曾在宫中陪伴过汉王。如今你们恒氏所有的未来都寄托在恒玄身上,你次子恒末怎能甘心?恒末又是萧寅儿时的玩伴,种种细节,还需本王继续多说嘛?”
韦然随后将卷宗丢给恒直,对恒直说道:“恒衡和汉王,本王自会处理。恒末乃是恒公之子,我敬恒公,此乃你的家事。就此我们恩情两清。”
元淑看到失魂落魄的从府中离开的恒直,急忙跑到书房之中。
看到书房之中的韦然坐在桌后,不停的擦拭着太平剑。
元淑急忙道:“和恒公闹翻了?”
“此乃早晚之事。只是今日全盘托出罢了。”韦然不以为意,只是继续擦拭着手中的宝剑,随后说道:“钟堪早年在恒衡下任职,镇守葭萌关,去年建康之变时,西川空虚,钟堪守不住葭萌关,于是便回到长安请罪。陛下念其勇武,就留在宫中任用。”
“汉王萧凉,封地西川,与恒衡相熟。恒现受到重用,恒衡虽然也出兵帮助陛下攻取夏口,但是并未得到过多封赏,故而心生不满。联合了同样郁郁不得志的恒公次子,想趁机刺杀太子,日后好让赵王继位。”
“此间事情,陛下可曾知晓?”
“并未如实告知陛下,陛下如今龙体欠安,如果知道事情牵连到自己的叔叔和弟弟,恐急火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