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人有人性,若不能剥离人性中的狭隘,便不能达成超脱,若精神无法超脱,又如何渡劫飞升?
许久,当梵音的交易结束,当河岸上的热闹退去,当重泉被静谧的漆黑笼罩,景之喃喃轻问:「真得没有破解之法了吗?」
回答他的,是北冥的一声幽幽长叹。
景之或许有万人难敌的天赋,但他的内心太过纯粹,只想看见非黑即白的世界,那么,便无法和天道齐高,回归灰色的混沌。
得不到答案的景之失魂落魄的起身,他在告辞前,对北冥说:「贫道不愿意相信,这是一道无解的题,贫道想去试试看,看看世间有没有破解之法?」
北冥一手举着杯子,一手轻抬:「请。」
第一次见北冥流露出决绝的景之,眼神中闪过一丝不着痕迹的慌张,他急急起身,向外走去。很快,楼道上,他的脚步声远得听不见。
北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女妖。」
「咳——」酒未入肠,却叫骤然折返的景之吓得一口呛出,「哈?」
「贫道在哪里可以找到你?」
「你还愿意找我?」
景之点点头:「贫道不是不知好歹之辈,我知道,你是在帮贫道。」
北冥卷唇:「那么美人儿打算拿什么谢我呢?」
「……」景之神色一沉,倨傲转身。
北冥哈哈大笑,对着他的背影朗声答:「九疑,三味书屋。」
景之点点头,快步离去,这一次,北冥没有拦。
她嘴上说不怕云清,难道还真得不怕?再不回去,许世安就该回人间了,到时候两山的神仙,还指不定怎么跑去云清跟前告大状呢。
趁泽禹不察,北冥顺了一揽子酒,才悄地从水月楼的楼台翻身而下,结果,刚巧撞见满载而归的梵音。
「……」
梵音抬眸,望了望楼台高处:「女施主又偷酒?」
「怎么能是又呢?」她统共也就偷了没几回。再说,泽禹自来大方,如果她开口要,泽禹定然也会白给,那她的偷,也就算不得是偷了。
「小道长走了?」
北冥脸色一僵,戒备地睨梵音:「别告诉我,你也看上他了?」
梵音一脸无语:「女施主,贫僧是个出家妖,对男欢女爱
委实没兴趣,只贫僧和女施主关系不差,有意提醒女施主,人妖相恋,天道不容。」
「呵。」北冥嗤笑,「这话,你该去对你家妖王说!」
「……」
人妖相恋下场凄惨,难道神妖相恋不惨?
不,更惨!
梵音痛苦地抓了抓脑门上的三根彩色翎羽:「你以为贫僧没劝过吗?正是因为贫僧劝过了,贫僧头顶的三个毛就还长着!」
北冥点点头,盛赞:「细细一瞧,颇美。」
「……」
气成大妖,北冥心中舒畅,她和梵音错身而去时,忽然顿步:「不对啊,以你三毛儿的脾性,你居然会去劝妖王?」
妖王手下四大妖,晏华把江离当神,泽禹和冬青也都敬畏妖王,唯独梵音痴迷念佛,对妖族的事懒得上心。
梵音沉默了片刻,然后伸出一只手,做掐指一算状:「贫僧夜观天象,卜出仙君云清乃是我王的劫数。」
「……」北冥扶额,不由地轻拍梵音肩膀,「三毛儿,没事少读佛经,不然,要不了多久,你就真无脑了。」
梵音竖眼,怒驳:「女施主,贫僧没有开玩笑。凡人自来对妖族看不上,何况是比凡人更高高在上的神仙?
那个叫云清的,看起来是一副虚怀若谷的模样,可贫僧却看得出来,他藏在眼底的轻贱和鄙夷。
他怎么可能会真心喜欢我王?」
是不能。
梵音郁闷地揪了揪头顶的三撮毛:「可怜贫僧难得表一回忠心,劝说我王仙君云清乃别有用心,结果激得我王差点砍了贫道。」
「诶?」北冥惊。
妖王江离之所以能成为幽都之王,除却他本事无人能敌,也因为他脾性极好,甚少和什么妖过不去,更别说梵音是幽都四大妖,他怎么可能会砍梵音?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白骨。」叹罢,梵音双手合十,摇头晃脑,「女施主,听贫僧一句劝,那小道长固然生得好,将来却说不得能要了你的命。」
「滚!」什么夜观天象?根本是他见不得旁人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