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真得一无是处,念一大长老能处处护着你?」
说着,云清长叹一声,叹息里似夹着无限不能被人理解的委屈:「北冥,本尊不仅是你的哥哥,更是神仙两族的王,身为神王,本尊不能偏私。
可若本尊真得没有偏私,便你闯下的那些祸事,随便挑一桩,就够本尊罚你关在不周山深处一千一万年了!」
好像有些道理?
北冥急忙上前三步,凑到云清身侧,讨好道:「是我太笨,看不懂哥哥爱护我的心意,以后,一定不会。」
「你啊——」云清抬手,轻弹北冥的眉心,「你若肯少胡闹一些,也不至于累得念一大长老一把年纪,日日为你求情。」
「……」北冥吐吐舌头,不敢狡辩。
云清突正色,问:「祝余殁了,你知道吧?」
短暂到竟乎虚幻的亲昵,散去了。
北冥点点头:「哥哥往人间寻我,可是因为祝余?」
浓烈的哀伤闪过云清的眼底:「天地有成之时,天下便有了六族,然,人,魔,鬼,妖都好好的,独我神一族,却悄无声息地走上了衰亡的道路。」
北冥沉默。
「本尊不许你们下山,有一半的原因正是在于此。」云清淡淡地解释,「虽六族共居于祁夜大陆,然不周山和昆仑山,却和人间各处都不同。
是以天道有命,勒令神仙二族非必要,不得离开两山。
眼看神君一位接着一位的陨落,本尊难免会想,会不会神族触犯了什么禁忌,才惹得天道生出了怒气,要灭神一族。」
云清看北冥,北冥却垂眸。
她不想怀疑云清,可她也实在知道云清,是以,她很难相信一尊自来不讲情的神,忽而就懂了情。
难道说,云清突然这般温情,是打算用怀柔之策,叫她心生愧疚,好承诺自此再不会随意下山?
为了一声可有可无的「哥哥」,她可不愿意付出这般巨大的代价。
「呵。」云清复又轻笑,「你啊,本事不大,心思倒是多,你该不会是在想,本尊打算软化你的心,叫你再也下不得山去吧?」
「呃……」北冥顿觉心虚。
云清侧身,和北冥对面而立,眼底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北冥,本尊若真不许你下山,绝不会和你说这些有的没的,本尊只会拎起你的衣领,把你丢进不周山深处。」
「……」
「罢了,本尊是什么样的人,你终有一天能懂,本尊何必非要急于一时?」云清怅然一叹,「我们说些旁的吧?」
还是说些别的好。
北冥
遂抬眸:「哥哥想听什么?」
「为何喜欢往人间去?」
「……」不是说别的吗?这问得根本是换汤不换药,一样啊!
北冥不答,先看云清,等她确信云清眼底只有好奇,没有苛责,便转身,搬出那半坛子被她踢进石头缝隙的望月。
「尝尝吗?」
「酒?」
北冥颔首:「我喜欢去人间,是因为人间很热闹,不像两山之上,什么都是冷冰冰的。」
云清声色沉沉,答:「我们是神仙。」
「哪又如何?」北冥不甚在意地反驳,「难道是谁说过,神仙必须清心寡欲吗?我以为人间有句话说得极好,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高远,亦或是自由,该是一种心境,而非是行为举止上的束缚,否则,叫凡人向往的神仙,也不过尔尔。」
云清飞速地敛下眉目,以至于北冥看不清他此刻眼底是个什么表情。
敛下眉目的云清,伸手接过北冥手里的酒,然后仰天灌了一口,酒水将入吼,云清便痛苦地咳了起来:「咳咳咳……」
看自来高高端起的云清,被烈酒呛得可怜巴巴,北冥捂住唇齿,笑弯了腰。
云清神色发苦:「好辣。」
「这是泽禹新酿的望月,是比寻常的酒更烈。」
「泽禹?」
许是这一刻的云清有些可爱,北冥撤下了防备,自然而然地回答:「泽禹是一条修为不错的蛟龙,可惜运气不好,飞升渡劫的时候,叫天雷劈断一条腿,三五百年内,怕是没机会再来渡劫。」
「你常去幽都?」
「也……没有啦。」神仙不喜妖,她还是知道的。
但神仙为何不喜欢妖,她却是一知半解。
两山的神仙说,妖生性暴虐,蛮横无礼,是六族之中最卑劣的一族,所以他们看不上。可和妖族打过很多交道的北冥觉得,妖族并非如此。
在她看来,妖族不仅生得艳丽,天赋还都异禀,可强大耀眼的他们,又都有些莫名的愚笨,故而十分有意思。
经过她多年的揣摩,神仙厌恶妖族,许不是因为妖族不好,而是因为自觉是天道宠儿的神仙,心有妒忌。
但这话,北冥可不敢和云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