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景之上仙座下的弟子,不仅修为寻常,更是没有半点世俗地位,她「配不得」许修远的一跪。
所以,她该见好就收,然,桃夭是聪明人,却又是聪明人里的聪明人,深知不管许修远跪或者不跪,她和许家,甚至整个人间都结下了绝不可能回寰的梁子。
既如此,那便让许修远跪一跪,又何妨?
桃夭的不避不闪,不仅让许修远,更是让一众人修,甚至于二师兄和四师兄,都错愕到了极致。
二师兄急忙拢袖,以一声轻咳提醒桃夭。
桃夭默叹,终于是错身了半步,她可以任性,但她不能不顾昆仑。桃夭假作才回过神,她露出惶惶然的表情,慌慌张张地伸手去扶许修远:「许长老,请莫要折煞师妹我。」
若说许修远对她下跪是一场他并不想完成的戏,且在完成的瞬间令他满心的惊愕和愤恨,那么当这场戏实际完成以后,许修远却很快地接受了像是,并且冷静地将自己的委屈利益最大化。
许修远根本不肯起身,他还垂着脑袋,同桃夭诚恳地认错:「桃师妹,非我想折煞师妹,而是做师兄的太不像话,差点冤死了师妹。」
好厉害的一个人。
胯下之辱谁都知道,但有几个能受得住的?何况像是许修远这等世家大拿?
但许修远就是做到了。
他深刻地知道,这一场戏他演绎地越情深意切,旁人便越是同情和理解他,年长的会当桃夭不懂事,小小年纪竟然和一个老人家过不去,年轻的会当她仗着上仙弟子的身份,半点不懂谦虚为何物。
桃夭垂眸,立刻有了判断,差点被许修远冤死,她已经够惨了,难道还要再惨些?
不,绝不能。
不过是和人拼演技,难道她会输?
桃夭一边飞快抬袖抹额,彷佛不知如何是好的慌张模样,一边也跪进雪地,露出比许修远更恳切的表情。
她伸手,紧紧握住许修远的手,然后深深地点头,声色哽咽道:「许长老,我懂。」
「……」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立时叫许修远产生一瞬间的错愕。
趁他错愕,桃夭又说:「许长老,我知道,你对林仙姑情谊甚笃,然,碍于礼教,你只能默默关心她。
如今,她终于松口,愿和你双宿双飞,你正满心欢喜满心期待,可林仙姑却突然被李家主杀了,你自是难过到无以复加。
是以,我以为不管你做出任何过激的行为,都是可以被理解的。」
说着,桃夭轻轻地拍了拍许修远的肩膀,深深地表示了自己的真心。
许修远的脸,多少因为桃夭这番看似理解,实则贬损的话而绷不住,他眼珠飞转,试图开口说些什么,但桃夭突然一个重拍,拍散了他的思绪。
她又摸了一把同情泪:「更叫许长老难以接受的
是,杀死林仙姑的真凶,竟然是林仙姑的老情人,你的好兄弟,李家主,这叫你怎么都能接受?这换了谁,都不能接受!」
许修远的脸,黑了。
桃夭却是感情越发澎湃起来:「于许长老而言,比起叫天下修仙者都敬仰和敬佩的李家主,我桃夭才是更能被接受的凶手。我懂,这是我自己长得不懂事,怨不得别人。」
「咳。」一旁的四师兄,差点笑场,若非有二师兄及时踩住他的脚背,他估摸已经笑了。
桃夭一边在心里暗甩了自家四师兄一个白眼,一边用情感丰沛的声音请求道:「许长老,于情于理,你对我的误会都说得过去,我又怎么可能会怪罪许长老你呢?还请许长老莫要自己不原谅自己,快快起来。」
说完后,她吞了一口口水,润了润嗓子。
该说的,她已经说完了,该给的面子,她也给了,要许修远再不依不饶非要拿一把老骨头恶心她,那也是他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和她无干。
显然,许修远是个聪明人,他很快调整不快的表情,转而盛赞桃夭:「桃师妹真不愧是昆仑弟子,景之上仙座下高徒。
桃师妹胸怀之宽广,实乃我生平仅见,难怪和妖族和谈一事,当初丹丘师兄要交给师妹权负责。」
喵的,这厮可真会!
明为道歉,实则是将眼前难解的局,又一次丢回给她。
许修远扬眉,高声言道:「桃师妹,事到如今,知行师兄的生死或许没有那么重要,可人族和妖族的和谈却不能因此而停滞,是以我恳请桃师妹能不计前嫌,放下对我个人的成见,代表人间,力促成人间和妖族的和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