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邓氏还是没听明白,难不成还大着脸管程家借?
老二他们虽是在程家做了十几年,是程家的老人了,但就是个做田地活的长工罢了,还能得脸到张口问主家借银子,还一借就是上百两?
不用想,程家只会觉得这两口子失心疯了吧,别为此丢了这做得好好的工计。
这个口,谁脸皮厚敢去开?
老二两口子老实,怎么说得出口,这真是一点都不顾别人了。
老邓氏心里来了点火气,但面上绷住了,只管听张老豆说出个什么来。
也是老邓氏素来对老二一房冷情惯了,张老豆从旁看着,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所以,此刻说老二一家的事,他说得出口得很,根本就没有想过其他的。
接着就道“我早听老四说过了,程家那边前不久有风声在传呢,说是在程家做工满十年的,都是程家的老人,对程家来说,那就是不一样的。”
“前头大窑村不是有两口子也在程家做长工?年头还比老二他们少两年呢,听说前不久他们家遭了事,家里老头子得了大病,需要用百年老参吊命,那一根老参可不便宜,少则也要几十两,那家哪里拿得出来?”
“最后没办法,求到程家管事跟前,管事问过了程地主之后,折中解决了他们的困难,说是提前预支了他们工钱,签了契书,反正程家包吃包住的待人好,谁也愿意一干就干到老的,只是把工钱预先给了,后头每年都不发了而已。”
“还别说,有这么个救急法,那老头得了老参救了命,眼下又可以下地干活了呢,算起来,也不亏不是?
听说预支了六十两,两个人,一年八两,也就七年半而已,一晃就过了。”
“这也是看在是程家做了那么久的老人,信得过,我想着老二他们也一样,程家管事不也常夸他们做事认真的嘛?让他们也去告告急,说上一说,预支一百八十两银子出来,签个契,也就二十一二年的事,反正,他们每年的工钱也是要交回来的,我们就是提前拿到手了,往后近二十年不望他们往家拿钱就是了。”
老邓氏静静听着,再看张老豆神情轻松,仿佛就是在说今儿吃什么菜明儿穿什么衣裳一样简单,只觉后背冒冷汗。
二十二年,做下来,老二两口儿都五十几岁了,也真真是想得出来啊!
这是打算一辈子将老二两口子摁在程家,压榨完他们最后的力气,到死都不允他们回来了?
她当年之所以装作强硬嫌弃的送老二两口子去程家,是因为程家良善,不会苛待下人,且工钱也好,老二两口子去了,踏实做,包吃包住,伙食不会差到哪里去,不会吃什么亏的。
若留在家里,家里没有田地,张老豆不会想着给他们盘什么铺子谋什么出路的,且一个屋檐住着,不知得受多少磋磨,她不忍心看儿子儿媳跟当孙子似的。
所以她来给他们想出路,这样离家去,一年到头不在家几天,对他们也是好的。
但也没想过要让他们在程家做一辈子的长工的。
张老豆今年已经五十三了,说个不好听的,赌他还有七八年活头,到时候,老二两口子四十上下,还不算老,回家来,含饴弄孙自个当家做主,不看谁脸色,多好。
她从一开始就想得很好很好的。
却也没想过有一遭,张老豆竟然冒了这么一出来。
二十年下来,老二他们都是他们如今的岁数了。
这想得多美好啊,一百八十两用别人的命来抵,万事无忧,一文银子都不用自己出了,还不愁了。
真是不把别人的孩子当孩子。
老邓氏眼前有些模糊,一晃想到了当年,那时候,张老豆说得多好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