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众人突然嗅到了一股骚臭味,低头再一看他们濡湿的裤裆,有两个人居然在极度害怕之下,直接尿了。
“……”几个人脸上的阴森消失了,翻出个死鱼眼。
他们也没想到,这些人胆敢诈骗,勾结黑心公司做诱拐的勾当,胆子居然这么小。
有人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向相对来说比较沉稳的阿甲问道:“如果他们精神失常了,会不会怪到老师的头上?”
阿甲刚才也被那些稀奇古怪的小家伙震得呆滞了一下,深深地吐了口气:“你才想起来这件事?”
说着,阿甲瞥了一眼那些诈骗犯:“猎杀中学出来的高年级生,不至于心理脆弱到这地步。”
“也是。”
说着他们往外走,其他人也将自己的衣服给扣好,马俊问了一嘴:“你们身体里的那些玩意会咬人吗?”
有人闻声瞥了他一眼,指尖点了点自己的伤口,好像在和里面的东西对话一样:“来,打个招呼。”
黑漆漆的阴影再一次撑透了皮肤,在半空中晃来晃去,似乎真的在打招呼一样。
马俊:“……”
那人将阴影给按了回去,没感情地说道:“已经驯服了,不轻易咬人,看个门没问题。”
马俊:“……厉害。”
几人来到执法大队外面,见到了正在等待他们的顾平生。
看到他们出来了之后,顾平生什么也没问,只是笑道:“走吧,该回学校去了。”
迎上顾平生微笑的模样,几人视线里挥之不去的戾色立马散开,好似猛兽收起自己尖锐的爪牙,温顺地看着他们的校长。
“是,老师。”
刑野说自己最多不过三天就回来,但是到第三天白天结束,顾平生都没有看到对方的身影,揉捏黑猫耳钉也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他晚上上床入睡,做了一个熟悉且久远的梦。
重新站在这条昏暗的长廊上,顾平生有股恍若天日的感觉。
这里是他和刑野认识的起点。
每次现实生活中遇到了什么事情,心情变得不是很好的时候,顾平生总能来到这个梦境中,看到那位散漫到似乎不把谁都放在眼里、却又会在他倾述烦恼时耐心倾听的观众。
在这个梦境中,顾平生有着清醒的意识,他发现两侧浓雾比起上次见到的时候还要汹涌,具体表现为走廊逼仄了许多,这让他走在路上的时候,需要小心不去触碰到旁边浓郁的黑雾。
这一切不同寻常的现象,让顾平生心里腾升出不好的预感,他加快脚步,朝光亮的尽头飞奔过去。
尽头处,还是那扇锈迹斑斑的门,门上镌刻着黑色的十字架。
顾平生握住门把手,想看看刑野是不是在房间里面,岂料黑十字架下面的烈火突然从门上蹿了出来,熊熊地燃烧着。
周围变得灼热而又扭曲,顾平生眼睁睁看着黑十字架在烈火的焚烧中咔嚓一裂,本就摇摇欲坠的黑色碎片,像是落雨一样,纷纷掉落在凶猛的火焰中,逐渐没有了十字架的形状。
顾平生觉得自己看着的不是十字架,而是刑野,掉落的黑色碎片就是刑野的肢体。
不知道什么原因作祟,可能是因为那些火焰,对方在一点一点地消失。
意识到这一点,顾平生的心脏突然变得揪心疼痛,想也没想的,他伸出手探入火焰,死死地抓住了十字架的最后一点部分!
顾平生惊醒了过来,出了一身冷汗。
他旁边横躺着一个黑色的身影,顾平生啪的一声将床头柜上的灯给打开,在骤然亮起的灯光中,果不其然,看到了熟悉的男人。
刑野瞧见他,单手支着下颚,用懒洋洋的语调挥手打了一个招呼:“哟,小顾老师。”
顾平生:“……”
刑野这次出去收获不少,这让他讲话的语调里都染上了一丝雀跃,笑着和顾平生分享道:“你一定想不到我这次出去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说出来可以吓你一大跳。”
顾平生深吸一口气,不答话,单手盖着眼睛。
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刑野疑惑地挑了下眉头,凑过去。
“怎么了小顾老师?”刑野尾音上挑,孜孜不倦地叫他,“小顾老师,小顾老师,做噩梦了?”
似乎是觉得他太过于烦人,骨节分明的手伸出去,揪住了刑野的衣领。
刹那间天旋地转,刑野只来得及微微睁大了眼睛,就被衣领上猛然的力道给按在了床铺上。
现如今,顾平生的身体几乎融会了神像所有的力量,使得刑野的背撞上床的时候,还有那么一点痛。
形势斗转,一上一下。
两相对峙之间,刑野先反应了过来,幽幽地回望过去:“冷不丁来这么猛的,我可吃不消啊,小顾老师。”
顾平生一个字都没说,眸里泛着凛冽金光,只是对望着,都能感觉到人身上的无边威势。
刑野总算是后知后觉:这是生气了?
他有点困惑,最近都在外面,也没逗过他家小顾老师,怎么就气成这样了。
好在顾平生没有和他打哑谜,咬着后槽牙问他:“你是不是要消失了?”
刑野心脏猛一咯噔。
他意识到顾平生可能发现了什么。
顾平生察言观色,几乎在刑野的面色出现迟疑的刹那间,金色的光芒就似河流一样从指尖倾泻出来,渗入刑野的身体中,摸着内部各处仔细而迅猛地检查伤势。
刑野猝不及防,当即就是一哆嗦。
金色光芒虽然不会伤害他,但也带来了横冲直撞的冲击力,刑野差点绷不住自己从容不迫的表情。
黑暗物质直接就炸开了,像是一团蓬松的,狼狈地将身体里的金色光芒给推了出来。
刑野本人也是一抬手臂,卡着顾平生的前胸把人抵死在墙上,红晕爬满耳朵根,只是黑暗中不是那么的明显。
带着一股气势汹汹的恼意,他咬牙切齿道:“顾老师,你最好对自己的非礼行为有个合理的解释。”
顾平生双手抓住他坚实有力的臂膀,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刑野。
现在的他要挣脱刑野的束缚,很容易,甚至一脚可以把刑野踹墙上,因为刑野肯定想不到他会这么做。
但是他没动。
只是手指尖在抖,两只手也在抖。
抖得刑野压住他的力道,也不由自主地松了。
顾平生再次启唇,每一个字都下了重音:“你是不是要消失了,刑野,告诉我。”
刑野默了默,然后悠悠地叹了口气:“是人都有生老病死,这是无法逃避的问题。”
“但我又不是人。”
刑野宽掌握住顾平生颤抖不停的指尖,轻轻拍抚,抬眸的一刻,总是蕴含着戏谑笑意的眼里,尽是道不明的鲜活。“没准今后你走了,我都还在呢?”
顾平生忍了又忍,没忍住,给了他一脚:“你咒谁?”
刑野在床上翻了个身,懒懒地靠在墙上说:“谁莫名其妙发脾气就咒谁,再说了,活着又不一定是好事,特别是一个人活着的时候。”
顾平生听到吊儿郎当的口吻,深深看他一眼:“所以你记住了,如果你敢把我一个人留下,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要把你从地狱里拽回来。”
刑野单手撑起下颚,歪头看他,没一会儿笑着作势道:“啧啧啧,今晚的小顾老师可不得了,霸道死我了。”
顾平生:“……”
往日的涵养破功了。
这世上、怎么就有、这么阴阳怪气的人存在?
活到这么大,没被打死算奇迹了。
言归正传,顾平生揉着胀痛的额角:“你说这次出去有发现,有什么发现?”
刑野没有直接回答他。
顾平生看着他像一只矫健的猫儿一样翻身下床,踏着优雅轻盈的步子,在房子里面这儿瞅瞅,那儿翻翻,最后眼睛唰地一亮,从牛奶箱子里拿出两盒甜牛奶。
看着递到面前的甜牛奶,顾平生好气又好笑地说:“你倒挺会借花献佛。”
刑野举起了牛奶盒子。
顾平生不想理他,架不住人连着喊他小顾老师,没法,也举起牛奶盒子跟人碰了个杯。
对碰的时候刑野扬声说了句“干杯”。
还挺有仪式感。
喝完了半盒牛奶,刑野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第一件事,想必你也发现了,你的记忆有问题,我的记忆也是。”
说着,他的口吻幽深了许多,瞥向顾平生道:“在我的记忆里,你不该知道哀寂夜的存在。”
顾平生了然,难怪刑野一直没有问哀寂夜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是琢磨这些去了。
他掩去自己并没有想起哀寂夜的些许心虚,等着刑野的下文。
刑野道:“第二件事,我看了很久,你的眼镜是不是该换了?”
顾平生:“?”
顾平生:“第一件事就说完了?”
他两记忆都不对劲,然后呢?
刑野根本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撩起一边眼帘:“记忆不对劲,或许以后慢慢就想起来了,有什么可着急的。”
顾平生:“……”
他觉得刑野刚才在敷衍他,就是没有证据。
不过刑野还真不是敷衍,他指尖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我失忆的原因还没找着,你的话很好猜,吸取部分力量的当天你就想起来了一些东西,这意味着你的记忆和失去的力量有关,找回你的力量,就能够找回记忆。”
他的话和顾平生的猜测不谋而合,略作沉吟之后,又看见刑野朝他伸出了手:“说回第二件事,眼镜给我看看。”
顾平生不疑有他,将眼镜取下,交给了刑野。
摘下眼镜的那一刻,细长的镜框撩开散碎的发丝,顾平生整个人都浑然一变,好似蒙尘珍宝经由清泉的洗涤,绽放出了原本蓬勃耀眼的光辉,让人心生神往,又易起贪念。
刑野将这一幕收纳眼底,不由自主地摆弄了两下手里的眼镜。
上次道家村给顾平生摘眼镜的时候他就有种奇怪的感觉,现在倒可以肯定了。
这副金丝无框眼镜不是普通的眼镜,而是可以帮顾平生隐匿自身的道具,差点连他都被糊弄过去。
只是奇怪的是,凝聚这副眼镜的黑暗物质怎么那么熟悉,好似出自他的手笔?
……啧。
刑野想到了一种可能,没准还真是他做的,只不过记忆出问题给忘了。
顾平生的力量特殊,容易受到任何人的觊觎,道具损耗过度,才渐渐有些压不住这力量外泄。刑野顺着手感,轻车熟路地修复了这副眼镜。
等到黑暗物质散去,顾平生正要伸手去拿眼镜,刑野先一步将眼镜举起。
看着人托着眼镜架的指尖,顾平生极其熟稔自然地将脑袋探了过去,让刑野为他戴上了这副眼镜。
当眼镜架上顾平生耳朵的那一刻,两人眼里都浮现出轻微的失神。
但双方都很默契地将这一抹无来由的心动给忽略了过去。
刑野道:“以及第三件事,你该变强了,小顾老师。”
刑野不会告诉顾平生,他这次去,给伊甸园找了很大的麻烦,关于确认顾平生是否存活的申请也通通被他拦下,没能向伊甸园内的主端脑上传。
真正的危险还未嗅到蛋糕的香味,中高层上流人士在假象中歌舞升平,底层的鹰犬在忙着收拾乱摊子。
所以至少有较长的一段时间,顾平生会很安全。
……至少,在他离开之前,没有人能伤到顾平生。
刑野在顾平生逐渐认真的神情中,懒懒地说道:“在新的麻烦找上门来之前,你至少得彻底磨合完神像里的力量,然后,再找到属于这一部分的力量。”
说罢,刑野伸出手来,两指相并,在顾平生的唇上示意般地轻点了一下。
次日。
找陶军和其他老师说明了一下情况,再安排好一切之后,顾平生走出了校门。
刑野站在路边等着他,微一抬手,眼前的大雾便自动分离开,两人一路走了进去。
在迷雾的尽头,是一座被孤立在海面上的小岛。
顾平生看着底下汹涌的海浪,不知道该怎么下脚,刑野拉住了他的手,往前一踏步。
下一刻,他们出现在了小岛唯一的建筑物前。
海浪拍打着礁石,凌空绽放出一簇雪白的浪花,潮浪声千响不绝,汹涌怒嚎。海鸥盘旋于空寂的上空,发出低转哀鸣。
伫立在两人面前的,赫然是一道铁锁的大门。
门内的楼栋高低不一,像是阴暗森林的树木一样矗立。草坪里的荒草疯狂生长,灌木无人修剪,扭曲地横贯在道路上,泛黄的墙壁上倒泼了一层黑红色的液体,整体环境压抑而缭乱。
两人走进敞开的大门。
随着他们的步入,眼前的场景倏然调换。
鹅卵石地面上的碎石子和荆棘丛消失,变得光亮整洁。丛生的杂草经人修剪,展现出精妙绝伦的园艺。各大楼栋墙壁上泛黄的斑迹消退,涂上了崭新洁白的新漆。
唯一不变的,是主楼扑面而来的阴森气氛,空气中一股霉菌的气味逐渐蔓延,四周安静到诡异。
顾平生两人走过拐角,在中央水池的位置上,已经有六个人等在了那。
系统提示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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