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的听众小声议论起来,都觉得哈维有些答非所问,不过傅松却不这么认为,以他对哈维的了解,在这种场合他绝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资本运行有四个阶段价值生产、价值实现、价值分配和价值增值。资本的运行,就是沿着这四个阶段循环不已。产品被生产出来,之后到市场上出售,把价值实现出来,价值实现的标志物是货币,于是就有如何分配这些货币的问题,最后,货币到了手里怎么用,货币少的人只能购买生活必需品,但货币多的人可以再行投资增值。于是,这些投资出去的货币又开始了下一个循环。只要资本主义在,这个循环就是无限的,而因为有上升的运动,便可图示为螺旋形状。”
听众们不约而同地点头,尽管他们依旧心存疑惑,但哈维的这番话却是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同。
“资本的循环是事物发展的客观过程,关键是在这个过程里面掺入了一种人类的主观因素。与资本的运行相结合的是人性中的贪婪,对利润的无限的贪婪。没有最多,只有更多,这是资本的无限性。我在美国的时候,非常喜欢看一档电视节目,动物世界,所以我能分辨出人和狮子存在的一些差异。比如,狮子捕食的能力甚强,但是它吃饱了以后,便不再去捕猎。而人则不同,他会‘不饥而猎’,持续地捕杀猎物,然后堆存起来,占为己有,然后……。”
大卫·哈维的话简直就是诛心,傅松在讲台上,一边翻译,一边打量着台下听众的表情,果然很多人的脸色都有些不自然。
“如果我们看看资本主义的技术变革,就可以看到,半数的技术变革都是为了加快资本的周转速度。这给社会很大的压力,让社会也不得不加速运行。福特流水线的发明和广泛传播应用如此,计件工资制的产生也是如此。要加速生产,就要加速价值实现,那么如何让实现加速呢?需要人用更快的速度消费。的确,我们看到资本主义的发展过程也是一个激励人类消费需求的过程,从简单的需求到复杂的需求,从必需品消费,到奢侈品消费和炫耀消费……”
会场的气氛越发压抑,因为大卫·哈维的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如剥洋葱一样,将资本主义生产的实质展现在大家面前,而在座的都不是笨蛋,自然清楚,无论在资本主义国家,还是在社会主义国家,只要是资本主义生产,它们的本质都是一样的。
“我现在用的还是祖母的刀具,已经有120年了。如果资本生产的商品都用这么久,资本就垮台了。资本喜欢生产的是容易损坏,必须快速更新的产品。市场的作用就是推动你加快消费。这极大地影响了人们的生活。”
听到大卫·哈维举了一个自己的例子,大家会心一笑,这让原本压抑的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接下来,大卫·哈维继续旁征博引,从资本主义的生产讲到价值实现,从消费讲到分配,从分配讲到资本增值和再生产。
最后,他说“很多人说,大卫·哈维是一位执着的马克思主义学者。我认为有必要纠正一下,这里所谓执着,我认为不是说信仰,而是指马克思主义理论运用。我一直坚持认为,马克思主义理论施用于全世界,面对各种问题,无往不通。所以,回到刚才那位先生的问题上,我的回答是,中国并没有任何特殊性。因为你们也开汽车,也有银行,也有酒店,也有工厂。它们是怎么建立起来的,怎么工作的?这些是同一种资本发展的不同方式,本质的逻辑是一样的。”
当傅松给哈维翻译完后,不得不佩服他理论运用的扎实性与熟练性,更对他演讲的艺术性而击节叹赏。
刚才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在场的人都知道,傅松相信哈维更清楚,他整个回答只字不提主管看法,却用的理论,给出了明确的答案——中国没有任何特殊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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