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又偏偏喜欢多管闲事,到处散发那令人心痛的爱心和善意,也许这些都是你那单薄的身体所承受不起的,不是吗?”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了下来,双眼逼视着阮莹,似乎在等到她的答案之前都不会继续说下去了。
“谢谢您的关心,”在这么细致的观察和体贴面前,即使知道对面的人可能不完全抱有善意,阮莹也不由得有些感动,向他报以甜甜一笑,“不过我是自愿那样做的。”
“为什么自愿那样做?”
出乎意料的是,魔术师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发出追问,问这种主观到几乎没有答案的问题。
阮莹微微一怔,忽然愣住了一瞬,似乎是不知道这样一个复杂的问题该从何解释起,于是她只能在脑海中转过的千万种念头中,提取了一个最主要的。
“因为那是我想做的事情。”
考虑到魔术师可能无法完全理解到她的意思,她又补充了一句。
“帮助他人或者诸如此类的事情对我而言是有意义的,可以让我感到宽慰与安心。”
魔术师沉默了下来,而他那冰冷的目光却渐渐染上了些许暖意,瞳孔微微失焦,像是在注视着远方的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宽慰与安心……”
他的唇角边绽开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这真是一个有趣的答案。
大多数人在提到散发善意的时候,通常给出的答案都是“帮助他人能让我感到快乐”“赠人玫瑰手留余香,这会让我感到满足”“帮助他人让我觉得我的存在是有价值的,让我有一种自我实现感”。
常言道:“助人为乐。”,“乐”以及其所代表的心理上的收获才是大部分人做出善举的源动力。
但是“宽慰与安心”是与“乐”截然不同的心理感受,它预示着帮助他人的行为对于行善者来说可能仅仅是一种慰藉——在苦难中偶尔找到的慰藉。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对于长久以来积压在心底的那个秘密又有了新的理解。
也许那个人也是这样的……
“很好,时间不早了,你该和你的同伴们一起上去休息了。”
阮莹看到魔术师从若有所思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从他细节处的表情来看,阮莹觉得他现在的心情似乎比之前好了不少。
“既然你如此柔弱,我便送给你一个比较好相处的小家伙吧。”
他随手指了一个粉色的气球。
看清那个气球的全貌之后,阮莹不由得有些失语。
比较好相处……魔术师所说的,就是眼前这个在刚开场的时候就咬掉了寸头男生一根手指的气球吗?
“不过再好相处的气球也是有脾气的,希望你可以和它和谐愉快的度过接下来的三天。”
“晚安吧。”
说完这三个字之后,魔术师大幅度地一挥手所有气球,便呼啦啦的围拢过来,簇拥在他的身后,和他一起出了房间。
偌大的表演厅里,便只剩下了阮莹和那只粉色的气球了。
几分钟前热闹的盛况骤然消失,眨眼间便听不到任何声音了,空气中只留下了淡淡的血腥味——也许是那个寸头男生流出的血还没有完全干涸。
尽管他本人已经带着受伤的手指跟在一直气球后面迈向无尽的恐惧未知了。
粉色气球慢慢停止了原地跳跃,安安静静地立在地面上,连半分滚动的倾向都没有。
“晚上好呀。”
阮莹蹲下身来,仔细的看着面前的这个粉色气球,同时用温柔友好的声音打招呼。
粉色气球跳动了一下,然后朝她滚近,像是在打招呼。
不知怎么的,阮莹竟然觉得它这样子有点可爱。
不过还是警惕一些为好,毕竟它可是不分青红皂白就在转瞬间咬掉一个人的手指的家伙。
阮莹可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在某种未知情况下触怒它,然后也遭到那样的对待。
“那么就麻烦你带我上楼啦,接下来的日子里合作愉快。”
气球欢快的蹦达了两下,然后迅速朝某个方向弹跃而去。
阮莹便跟在它的后面绕到了某个隐秘的角落,推开门见到楼梯。
这所糖果屋的建筑构造确实奇怪而巧妙,如果没有气球带路的话,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在这个疑似老鼠洞的狭窄过道里还有一个上楼的路口。
而这古怪离奇的一切与魔术师本人共同构成了某种神秘又阴森的气质。
这种气息在她走到二楼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那是一个昏暗而暖融的平面,墙壁上贴满了画纸,地面完完全全的被毛绒毯包裹起来,让人一眼看上去有一种因太过严密而产生的窒息感。
走道两边的墙上,隔半米便会出现一个凹进去的装饰性的玻璃窗,里面放着的东西世人谁看了都会心惊肉跳的——残缺或完整的人头。
或是只剩下骨头的骷髅头骨,或是骨头处还残存着些许粘合性肌肉组织的血肉模糊的人头,又或是五官立体完整,皮肤光滑饱满,看上去和活人一般无二的人头。
男女老少,从残缺到完整,从令人作呕的精致美观,各种不同类型的人头应有尽有。
而整个二楼的墙壁上,都遍布着这样的人头,直到走廊另一端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