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车开得飞快,似乎在借此排解着什么积压在心头快要爆炸的东西。
段悠也在分神,因此没注意到霎时亮起的车灯是从哪里照过来的。
她有些迷茫,有些困顿,在耀如白昼的光线里听到了刺耳的轮胎摩擦柏油路的声音。
巨大,刺耳,宛若地狱的招魂之音。
她看到男人惊变的脸色,飞速转动的方向盘,车以快要把她甩出座位的力道狠狠转了个方向。
紧接着,玻璃碎裂,天旋地转。
她的后背、额头、四肢轮流撞在磐石般坚硬的地方,段悠想开口叫喊,一张嘴,就是一大口腥甜的血。
随着车子侧倒着滑开数十米,最终爆开了一大团火焰。
……
不远处高耸入云的国际酒店里,一间屋子完全黑着灯,好似没有人。
站在落地窗边,视野极好,所对的方向正好能看清高架桥上这一幕。
“彼得大管家。”房间里突然有人出了声,仔细看去,才发现那人手上一直拿着手机,说话时才按断了通话,他说的也并非中文,而是流利自如的外语,“都按照您的吩咐做了。”
窗边穿着燕尾服、西装笔挺、面容苍矍的老人微微点头,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沉吟道:“我看见了,做得不错,如果我们雇的人还能活着,全力救治;如果他不幸身亡了,记得好好安置他的父母家人。”
“是。”那人点头,恭敬地请示道,“那么那位姓段的小姐和Lennard少爷的司机呢?”
“一并送到医院去。”
“这是为什么?”年轻人不解,“我们为什么不干脆就让她死在这里,以绝后患?”
被称为彼得大管家的老人眸光一沉,微微抬高声音,冷肃训诫道:“伯爵小姐没说过要她的命,只说想办法叫她离开Lennard少爷。如你所想,妄自害死段悠,你打算折小姐的福寿、让她遭神谴吗?”
年轻人吓得白了脸,赶忙摇头,“我不敢,小姐宅心仁厚,是主的宠儿,世界上最有福报的人。”
彼得冷哼,“你这样想最好。”
说话间,那处的交通事故已经被赶来的交警处理了。
救护车亦是及时赶到,把人抬走了。
年轻人这时却忽然接了个电话,惊得差点拿不住手机,“大、大管家……大事不好了!”
彼得皱眉,“什么事一惊一乍的?”
“车,车里的人……不是Lennard少爷的司机,是……是他本人!”
彼得的脸色猛然一变,回头揪住他的领子,“你说什么?不!不可能,今天晚上段悠明明是一个人坐车出门的,车里只有一个司机!我们的人不是查得清清楚楚吗?!她走的时候坐的就是这辆车!”
年轻人惊慌失措地摇头,急得快要哭出来,“我也不知道……”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如果让伯爵小姐知道了……
他的小命肯定难保了!
彼得甩开他,那人倒在地上,被彼得用皮鞋狠狠踹了几脚,“废物!”
他脸上凶悍,心里却也慌得没了主意。
从小守在小姐身边,彼得比谁都知道,对小姐来说,Lenn少爷意味着什么。
他绝望地将双手撑在桌面上,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倘若Lenn少爷真的出了什么三长两短,他们给他陪葬都算小事,怕的是小姐到时候受不了这般刺激,又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令人胆寒的事情来了……
这些年,他已经见了太多太多。
无力阻止,也私心希望小姐能得到幸福,所以未曾阻止。
彼得跌坐进椅子里,以手盖住了额头。
“大管家,大管家,我们怎么办?要告诉小姐吗?”年轻人匍匐着爬到彼得脚下,哆哆嗦嗦地问。
彼得一脚踢开他,“快点派人去医院盯着!Lenn少爷出了什么事,你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是、是!”
……
这注定是个令所有人都难以安眠的晚上。
彼时,天光乍亮。
接近夏天,天亮得愈发早了,
商伯旸等人没想到,和大哥才作分别,就又接到了这个惊天噩耗。
他们才到家里洗了个澡准备休息,就被电话吵醒。
听着医院那边传来的消息,商伯旸困了一晚、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顿时睁大,瞳孔却不受控制地一缩,他紧紧握着手机,吼道:“你们他妈在说什么?给老子看清楚了,看清楚了!”
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医院那边的接线员正压力山大地点头哈腰,小心翼翼地回答:“确、确实是江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