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的个人官方微博就转了那条消息,附了一句话:“没有姚贝儿,从来只有她。”
很少有人能理解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但姚贝儿就是那很少的人之一。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在江临那句话下面点了个赞,不知是真觉得这句话很赞,还是为了表达她也看过了。
时间就这么慢悠悠地晃到了九月份,江临的情况已经基本上稳定了,让穆念慈心力交瘁的是,段子矜虽然比男人更加积极主动地配合治疗,可是她的恢复可谓龟速,基本上是原地踏步。
表面上看上去,她和江临还是恩恩爱爱的样子,但总有那么一些细节能暴露出来,她还是对很多事情,包括对很多与江临有关的事情,都是漠不关心的态度,也有很偶尔的时候,她心里会突然产生一些情绪,但总是像上次微博事件一样,可能仅仅是细微的小不高兴一下,其实江临转不转那条微博、说不说那句话,第二天她都不会再有什么感觉。
尤其明显的,是她渐渐准许了男人牵她的手,和她有些肢体上的互动,甚至亲吻她的脸颊,却仍旧在接吻的时候紧绷得差点把自己的手心扎破。
江临看出她的勉强,又是好几个月不敢进犯。
穆念慈很严肃地和密歇根的教授商量过,是否应该采用药物治疗,毕竟人的感情说到底都是由身体里分泌的激素控制的。
然而这个提议还没成型就被江临否定了,他说他可以等下去,不需要用那些乱七八糟的药。
穆念慈深知,是因为江临自己吃过太多治疗心理疾病的药物,那感觉不怎么好,伤身又伤脑,所以他格外反对她将那些药用在他女人身上。
这样的状态多维持一天,就让段子矜心里多一份压力。
她拒绝和他躺在一张床上睡觉,但是江临听段家的佣人说,她根本睡不好觉,整夜整夜的失眠是家常便饭。
其实也不用那些佣人说,光看她日渐消瘦的脸蛋和眼底青灰色的疲倦就能大概猜到她的心理压力有多大。
十一月的某一天,段子矜在花园里陪小银耳玩雪。
银耳在雪地里打了个滚,忽然听到门外有汽车发动机熄火的声音,他站起身来,乌溜溜的眼睛瞄着门外,看到男人穿着经典款的修长大衣走进来,笑着扑了上去,“爸爸!”
男人将他抱起来,看着小家伙青雉的眉眼,只觉得庆幸。
若是他再长大一点,心绪再成熟一点,恐怕很难在短时间内叫出“爸爸”两个字。
但对于一个两三岁的孩子来说,父亲的位置原本就是空缺的,接受一个原本就不怎么讨厌的人来做他的父亲,并不困难。
一开始江临没有逼他非要叫爸爸,只是有一次孟清平带着红枣来家里玩的时候,银耳见到红枣叫孟清平爸爸,回去就一直很好奇“爸爸”二字代表着什么。因为他的世界里从小就只存在妈妈和舅舅,他也没接触过其他正常家庭的孩子,段子矜亦从来没提起过。
所以那次他扯着江临的裤子,仰着脸,嗓音软糯地问他:“你能当我爸爸吗?”
江临到很久以后都还能回忆起那时的心情。
那种心脏猛烈跳动的心情,他蹲下,黑眸深深地望着眼前与自己长得七八分像的男孩,喉结滚动了好几下,半天却只吐出一个沙哑至极的音节,“好。”
银耳不懂他的眼神,也不懂他低沉的话音里那些几不可闻的颤抖,只是高兴地被他抱着,叫了许多次爸爸。
一如此时在男人怀里,笑得开心。
江临低声问他:“今天都做了什么?”
怀中的孩子脆生生地答:“玩雪。”
男人徐徐地笑,胸腔都跟着轻微起伏,“妈妈呢?”
银耳指着身后花园里的秋千,女人正靠在综绳上,阖着眼睛,很安静,好像睡着了。
段子矜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直到胳膊被人用力捅了一下,她才蓦地清醒过来。
耳边有窸窸窣窣地议论声,和一小撮人的笑声。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习惯性想把经常散落在鬓角的头发挽到耳后,却发现她的头发梳得工工整整,一个马尾辫,黑色的长发笔直垂落,朝气蓬勃。
“段悠,你睡懵啦?”旁边的人又捅了捅她,压低了声音道,“快醒醒!”
段悠心里猛地一跳。她立即环视四周,一股茫然和惊恐袭上心头。
眼前是偌大的物理教室,试验台、通电设备和各种电子仪器,她一眼就认出了,这里是A大。
而周围的同学……
段悠望着刚才把自己捅醒的人,瞳孔一缩,“……娇娇?”
对方眉眼略施粉黛,还是青春年少时连眼线都画不好的稚嫩。她面容清妍,一双丹凤眼,在那个年纪的学生里算得上风情万种的大美人。身上穿着淡粉色的露脐上衣,外面一件长外套,牛仔短裤配长靴。
从长相到衣着,都是段悠再熟悉不过。
可是这种熟悉在此刻却只让她觉得恐怖。
陈天娇看着她撇嘴,“你真睡懵啦?看着我发什么呆?”
段悠仿佛意识到什么,颤抖着将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了一款诺基亚手机——那是她大学时候买的手机,日历上清楚地标着2008年11月。
200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