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能如何?能跟她吵吗?这是她的家,不是自己的家,她有何资格在这吵?
每天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揉着酸痛的胳膊酸痛的腰,潘氏都要默默流一场泪。
在青苗出嫁之后、也就是她回到娘家十天之后,顺哥儿才在丁四海和莫氏的陪伴下来了潘家看望她。
悔得肠子都要青了的潘氏看见顺哥儿再也忍不住,将他抱在怀中哭得稀里哗啦。
顺哥儿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以及有一肚子的忐忑不安,此时也什么都顾不得了,母子俩抱头痛哭。
丁四海和莫氏相视一眼,眼底并无波澜,更无同情怜悯:这种事他们见过多了,这叫自作孽不可活。这潘氏不是个值得人同情的人。
潘大娘一家人则高兴得不得了,潘大嫂神情一滞,眼神复杂的看了潘氏一眼,心里顿时不是滋味起来。
“哎哟我的乖外孙,快快,快进屋去、进屋去说话!哎哟,乖外孙呀,可把姥姥给想死咯!”
潘大娘笑得更是满脸都是褶子,亲热得不得了的伸手去拉顺哥儿。
顺哥儿小小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后放松,却是有些不太自然。
潘大娘是他的姥姥,自然也是疼他的,只是这疼自然比不过疼她自家的孙子孙女。
况且,他爹当时病成那样,姥姥姥爷却并没有让他娘回去,让他父子俩凄凄凉凉的,那种感觉他永远也忘不了。
虽然有姑姑照顾,其实他和爹也没有吃什么苦头,可是那种被娘抛弃所形成的刺激和心里的创伤,他永远也忘不了,对姥姥姥爷这一家子也不可能心无芥蒂。
潘大娘浑然不觉,亲亲热热的抓着顺哥儿的手笑眯眯的拉着往屋里去,到底不敢得罪卢家三房的人,又笑着招呼丁四海和莫氏一起进屋坐坐喝杯茶。
丁四海、莫氏哪里肯去?客客气气的婉拒了。
潘大娘心里正一肚子话心急火燎的要问顺哥儿、跟顺哥儿说,见丁四海他们不愿意进屋也就作罢。
潘大嫂殷勤的亲自端了两张凳子出来,笑眯眯的请丁四海和莫氏坐。
两人道了谢,倒是坐下了。
潘大嫂也惦记着婆婆会跟顺哥儿说什么,陪笑客套了几句,急急忙忙也进屋去了。
潘氏拉着顺哥儿的手,上看下看,回想从前种种,又是心酸又是痛苦又是愧疚懊恼,眼泪不时的从眼眶流出来,她不停的抬手擦去。看着顺哥儿,又笑又叹,语无伦次。
潘大娘见她拉着顺哥儿说的全是废话,什么“好好的听你爹你姑姑的话!”、“我的顺哥儿又长高了!”、“有没有好好吃饭?你爹可让你上了学了?”、“平日有没有人欺负你?”、“唉,都怪娘不好……”
潘大娘便不由得有些急了,在心里暗暗埋怨女儿不着调、不知轻重缓急:这种话多说何意?得问顺哥儿啥时候能回去才是正经呀!
“好了好了,你呀,别尽惹孩子伤心了!他有爹有姑姑照顾,哪儿能不好呀?你呀,尽说这些是什么!唉,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没了亲娘在身边,是什么都补偿不了的。可怜了我的顺哥儿,唉!好孩子,乖,别哭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