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传雄听到皇太极这番话,脸上的惊愕表情几乎无法形容,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以为十分机密的事情,竟然全部在皇太极的掌控之中。
他迅速想到,若是这样的话,即使自已在战事结束返回盛京后,真要起事兵变的话,也许事情还在计划阶段,就会被皇太极给迅速剿灭了吧。
这一瞬间,石传雄心下,忽然有种万念俱灭的感觉。
自已本以为,自已能靠细心的谋划,把自已的野心给一步步变成现实,却没想到,自已在一开始,就已被他人全部掌握,自已从头到尾,不过只是别人可资利用的一枚棋子。
石明雄再不挣扎,面如死灰的他,有如一条死狗一般被人拖到了外城广场之上。
随后,皇太极召集全军,环围着广场站立,他们点起了无数火把,让全体清军一同观看,罪将石明雄的斩首之刑。
在监斩官念了长长的一段,宣布石明雄罪行的话语后,行刑开始。
石明雄有如一具毫无生命力的僵尸一般,呆跪在刑场上,他目光空洞而呆滞,嘴巴半张着,没有人知道,此时的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时,刽子手拿着磨快了的鬼头刀,朝刀刃喷了两口黄酒后,便将跪地而立的石明雄颈部的立领后扯,又把他垂下的两根细小的辫子拔开,借着跳跃的暗黄色火光,仔细看清了石明雄颈部的斩头纹后,便运刀上举,嘿地发力,作势要朝石明雄颈部砍去。
“啊呀!”
这时,忽在后面的人群中,传一声不男不女的尖声惨叫。
这声尖叫,在一片沉寂的氛围中,是如此的清晰而凄厉,以及于刽子手都闻声一颤,高举的鬼头刀,顿时停在半空中。
而皇太极听得这声尖叫,亦是不由得眉头大皱,他在心下暗想,是这谁这么大胆,敢在这行刑这般大声喧哗,难道不怕朕砍了他的脑袋么?
他举目望去,却看到了更令他目瞪口呆的一幕。
原来,有一名身着女装,涂脂抹粉的小厮,正在狠命挣开那几名要拿下他的清军军兵,这小厮扎手舞脚地,想朝刑场上即将被砍头的石明雄冲去。
这时,原本僵跪在刑场上的石传雄,似乎也被这声尖叫注入了些许活气一般,他愣愣地抬起头,在人群中环视了一圈,目光便落在那名正在奋力挣扎的小厮身上。
两人目光遥遥相对的一瞬间,石明雄眼中不觉渗泪,那名小厮更是一脸悲色,以手捂面,嚎泣不已。
而见到这副情景,皇太极瞬间明白了二人的关系,顿时更是眉头大皱。只不过,他的嘴中,却不觉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这时,刑场上的石明雄,忽地朝着皇太极坐着的方向,声嘶力竭地大声喊道:“皇上,奴才临死之前,有一事相求,还请皇上准允。”
皇太极冷冷地看着他,沉声回道:“你说吧。”
石明雄惨然道:“皇上,石某罪该万死,确无可遣。但还请皇上看在本将为大清效力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让我的小厮过来看看我吧。这样石某纵死,也知足了。”
皇太极冷冷地看着一脸乞盼之色的石明雄,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扭头下了旨令,让那些清军放开那名小厮,让他去刑场与石明雄相见。
那小厮被一众清军放开后,再不稍停,一路疾跑来到石明雄身旁,随即伏跪在地,一手轻抚石明雄满是横肉的脸庞,一手不停地抹泪痛哭。
“别哭了,再哭就把妆容给哭花了。”石明雄努力挤出笑容,对这名小厮柔声说道:“我石明雄,能在死前与你相会,心意足矣。从今以后,你就好好照顾自已,把我彻底忘了吧。”
小厮原本哭得有如梨花带雨一般,此时却停住了哭泣,他脸现惨然之笑,回道:“将军,你现在要离开人世,奴家又岂能独活。难得将军这些年来,对我一直恩爱照顾,奴家非是无情之人,今番不作他想,只愿与将军一道离开人间,亦是心愿足矣。”
石明雄瞪大了眼睛,他想说什么,又最终什么都说不出口。
这时的小厮,却又惨笑道:“将军,你看,奴家今天的妆容化得多美,这样陪你上路的话,将军你喜欢吗?唉,若有下辈子,奴家一定要变成一个正正经经的女儿家,真真正正地做你的女人,继续侍奉将军,给将军生儿育女,要永远与将军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石明雄满眼噙泪,脸上横肉直颤,他喃喃道:“好,好的,你现在模样,我最是喜欢了。可叹我石明雄征战一生,却遭这般窝囊的死法,心下何其不甘!只不过,在这样的时刻,还能有你忠诚相伴,我心亦足慰矣。这黄泉路上,倒也不寂寞了。”
小厮闻言,又轻泣起来,他颤声道:“将军,奴家真的希望,若有来生,你我同去一处没有纷争与战乱的世界,不求你飞黄腾达,只希望与你相亲相爱,永不分离,再不必过乱世中人不如狗的日子。将军,那奴家我,就先走一步了!“
他轻声说完,嗖地从怀中掏出一把锋利的剪刀,狠狠朝着自已胸口刺去。
然后,这名胸口鲜血狂喷的小厮,脸上带着满足而欣慰的笑容,软软地倒了下去。
见到这名最心爱的小厮,就这样在自已面前死去,石明雄大声痛哭,眼中的泪水,在暗夜中串串滑落。
随后,他冲着一旁呆怔的刽子手,厉声大喝道:“混蛋!你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刽子手一怔,便脸现狠色,手起刀落,嚓的一声轻响,石明雄人头落地,骨碌碌地滚落在一旁。
说来也巧,他那滚落的头颅,正好滚在那名死去的小厮头边,两人皆死不瞑目的眼睛,好象还在互相欣赏观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