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怪李冠中腹诽,实在是因为这撞柱子的戏码屡见不鲜了。
文臣们若是没有撞过几回柱子,如何证明他们是忠臣?所以每年若是没有几位撞柱子的大人,或许就连柱子也会认为大齐朝廷没人了呢。
这撞柱子是有技巧的,比如大臣们在撞柱子之前一定要先来一番慷慨陈辞,然后对着他选好的柱子运气,这根柱子离得不能太近,太近的话,要拦的人还没有奔过去,你就撞上了,伤得一定很重。
可也不能离得太远,太远的柱子和太近的柱子是一个道理,那就是撞柱子的人和过去阻拦的人赛跑的过程,这成何体统?
所以这根柱子一定要不远不近,柱子旁边要有人,比如毛元玖选的这根就很好,两名手持拂尘的内侍就站在柱子旁边。
毛元玖冲过去的时候,按理说他的门生们也已经做好准备,会抢在前面拦下他,然后说上一通毛首辅忠肝赤胆、光风霁月之类的话,接着其他的重臣也说上一句,只要让毛元玖找到梯子下台阶,这件事也就圆满了。
可是这一次,或许是刚刚李冠中说的那番话太过可怕,原本聚拢在毛元玖身边的那些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冲上去阻拦的。
于是毛元玖畅通无阻顺顺利利冲到了柱子前面,却硬生生止住了脚步,因为他看到原本站在柱子旁边的两名内侍,竟然全都闪开了,站得远远的,满怀期待地看着他,就像上元节等着看烟火时一样。
李冠中一向是个好脾气的,见毛元玖站着不动了,他忙道:“来人,扶毛首辅去我那里歇歇,毛首辅原本就病着呢。”
他那里?
他又不是宫里的太监,他在宫里有屋子吗?
毛元玖却已经明白过来了,气得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李冠中的地方,总不会是他家,不是他家那就是诏狱了!
满朝文武比毛元玖更早反应过来,他们的心沉了下去,这是出大事了,真的是出大事了。
毛元玖何等身份,飞鱼卫敢向他开刀,这已经不是朝堂争斗,这是政变!
已经宣读完遗诏的萧祎好整以暇地看着李冠中狐假虎威,把毛元玖架出去了,余下的这些人也就好办了。
他对宗人令道:“家父卧病在家,晚辈还要回去侍疾,朝堂上的事,就拜托宗人令与众位大人了。”
宗人令眼巴巴看着他手里的遗诏,却不见萧祎有把遗诏放下的意思,试探地问道:“萧世子,这遗诏……”
萧祎道:“太祖爷将遗诏交于沈家保管,周姑娘是沈家养女,遗诏理当由她保管,可惜大行皇帝驾鹤西去了,这遗诏只能等秦王爷接旨的时候再拿出来了。周姑娘是我们萧家的媳妇,晚辈这便回去,将遗诏妥善保存,待到秦王爷承太祖圣命之时,再交由宫中保管。唉,说起来啊,我们萧家也是难啊,这遗诏太贵重了,如此存于萧家,那就是把我们萧家一门几百条性命压上去啊,想想当年的沈家,唉。”
萧祎无可奈何,叹了又叹,萧家太难了,太难了。
宗人令怔怔一刻,也是,如果把这份遗诏存在宫里,如今正是最乱的时候,若是遗诏丢了,那这责任该由谁来承担?
若是萧祎把遗诏交给宗人府......算了,宗人府也不敢保证能保住。
这份遗诏不吉利,太不吉利了,沈家一门近千口,全都是因这遗诏而死的,沈家白白搭上性命,全都死绝了,遗诏里许偌的皇后之位,对于沈家而言已是空话,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