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言,潘洪度不禁一愣。说实话,他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但由自己说出未免尴尬。不禁一阵不好意思,才道:“我久居闲职,本已不做再进一步之想。奈何宋后狼子野心,牝鸡司晨,为朝纲计,才愿出手。若宰相一职真能落入我方阵营,倒真是遏制宋后势力的一招奇策。”
杜青便知说中了潘洪度心事,接着道:“小侄这就联络朝中官员,一定要助叔父拿下这个位置。”
“此事自当徐徐图之。眼下还有一事,才最为紧迫。”
“何事?”
“适才宫里传出消息,说米氏已经诞下皇子。宋后多年无子,势必还有后招对付米氏以及这个皇子。”
杜青沉声道:“难道她还敢朝皇嗣下手不成?”
“后宫女子手段多阴毒。难免她不会行毒辣之事。米湛卢罢相之前,我曾同他商议,要他向米氏建言,若是诞下皇子便交由宋后抚养。若宋后抚养这个孩子,那么将来储君之位多半在他身上。如此一来,事情倒会简单许多。他不是宋后亲出,将来必定是反宋后的中坚力量。但宋后若是下了狠心,不要这孩子,或除去米氏,那也是犯下滔天大罪。我们若能掌握证据一二,不怕不能一举扳倒。”
“叔父的意思,这个孩子不论留还是不留,都是宋后的隐患?”
潘洪度点了点头。
杜青却仍放不下心:“小侄观宋后行事,不乏霹雳手段。米相前些日子还是朝廷红人,岂料一转眼间已遭罢相。其手段,可见一斑。只怕不是这么容易就留下把柄的。”
“你放心,我已有安排。但事情机密,现在还不能同你细说。只要宋后有所行动,理当逃不出那人眼睛。其实米湛卢遭罢相,我也料到一二。”
杜青一听,才知道潘洪度已做了机密安排,心中虽好奇万分,但知晓只有时机成熟,叔父才会直言相告。只得将满腹疑问强压下去,准备告辞回去。
却听潘洪度又说:“米湛卢几时离京,你可知晓?”
杜青摇摇头:“还未听见消息,待打点完毕,米宵应是会同我说的。”
“米宵此人倒是值得一用,虽然他祖父倒台,倒也不必就此落井下石。”
杜青点头道:“小侄知道。”
“你得知米湛卢离京日期后,着人通知我一声,我备份程仪送送他。”潘洪度叹口气,语气中似有无限慨叹:“到底同僚一场。他又年事已高,也别人走茶凉太过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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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黛筠几乎回不过神来。米湛卢,米相,已经被罢官了么?宋扬灵竟有此手段!
宋扬灵看着她越睁越大的眼睛,一脸不可置信,不由翘起嘴角,轻轻笑了一下:“就在来看你之前,才下的旨意。再清楚不过,罢黜宰相,着回原籍。”
“你大约以为他是个牢靠靠山罢,是不是还以为朝中不少人支持你,反对我?”宋扬灵扯了扯袖子,哂笑一下,才道:“他们不是支持你,只是想反我而已。怎会顾及你的心情荣辱?我猜要你将皇子交给我抚养的必是个男人。多半就是米湛卢罢。他们不需每月来潮,亦不经历十月怀胎,整天只会大声疾呼忠君爱国,三纲五常,哪里知晓母子连心之痛?为了朝堂争斗便能怂恿你将亲生儿子交出。你倒是也愿意听他们摆布。”
宋扬灵一番话,将米黛筠的心一寸寸说得寒凉无比。她张口结舌,竟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不过这也提醒了我,后宫的女人,最好还是有个孩子,尤其是得有个儿子。你我从前交厚,你当是知道我脾性的,并不是刻薄之人。你的儿子交给我,你当放一百个心。”
米黛筠完全不明白宋扬灵是何意思了——这孩子,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她抬起头,圆睁着双眼,一动不动望着宋扬灵,咬了咬嘴唇,才硬着声音道:“求皇后明明白白给我指条路。”
“虽然是你所出,但我才是名正言顺的母后。我自当竭尽全力教养,给我力所能及地一切。只是……”
宋扬灵拉长声调,略一停顿,悠悠道:
“你若在,我怎能放心教养?”
“我若不放心,夜里便睡不着。米湛卢此前鬼鬼祟祟行事,我便不放心。他自己又满头小辫子,随便一抓,就丢了官位。一朝宰相尚且如此,更何况一个未过百日,未经七灾八难的小小孩童?”
“你说,是留下冷宫中无子的你让人安心?还是留下失母的幼子让人安心?”
“啊啊啊……”
米黛筠听懂宋扬灵话中之意,是要她在自己和儿子中选择一个活下来,不由痛彻心扉,五脏六腑都似绞碎了一般。她怒目圆睁,发出野兽般的哀嚎:“宋扬灵!你这个蛇蝎心肠的贱人!我诅咒你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