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恪对于江予夺每次都用那个三岁半小孩儿来跟他对比很无奈,不过这次好歹说的是可爱, 他就忍了。
不过他还是纠正了一下:“三岁半小孩儿这会儿应该三岁九多月差不多十个月了。”
“这么严格, ”江予夺笑了笑,“其实马上就要四岁了, 现在倒计时呢,他爸提前一个月, 每星期给他买一样礼物。”
“跟我小时候差不多,”程恪拿了一串大辣椒咬了一口,“每年生日都提前很久开始收礼物。”
“真爽。”江予夺说。
“也不怎么好,”程恪说,“东西来得太容易太多,就没有幸福感了,没有期待, 想要的都会有,不想的也会有。”
“没体会过, ”江予夺点了根烟,“站着说话不腰疼。”
程恪没说话, 江予夺的情况,小时候别说生日礼物, 可能生日都不会过。
“你什么时候生日啊?”他问了一句。
“六一,”江予夺说, “身份证上是这么写的。”
“……哦。”程恪应了一声。
“你的生日没被人笑过吗?”江予夺问了一句。
“嗯?”程恪愣了愣。
“222。”江予夺说。
“你怎么知道的?”程恪问。
“我有你身份证复印件啊, ”江予夺叹了口气, “你智商发育是不是有点儿偏科啊?”
“滚。”程恪喝了口酒, 不得不说,江予夺很多时候会让他有些吃惊,别说一个附在租房协议后头的身份证复印件,就让他专门去记个谁的生日,他都未必能记得住。
他随手拿又了串肉,看了一眼又放下了。
不小心拿了串猪鞭。
“你是觉得不好吃还是吃着膈应啊?”江予夺拿过那串猪鞭啃着。
“都不是,”程恪说,“我就是……这个,是猪啊……”
江予夺呛了一下,看着他:“你也太谦虚了,你这么一说我都不好意思吃了。”
程恪瞪着他,迅速把之前自己说的话又顺了一遍:“操,我的意思是这是猪鞭啊,不是什么牛鞭牛蛋……”
“牛鞭牛蛋你都吃吗?”江予夺马上问。
“我……”程恪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这些玩意儿他都不吃,但是牛鞭牛蛋大概是因为更常见,所以相比之下更容易接受一些。
没等他想好要怎么说,江予夺已经一扬手,喊了一声:“服务员!”
“要什么!”一个服务员也喊着问。
程恪马上反应过来,压着声音冲他喊了一嗓子:“江予夺!”
“羊腰子!”江予夺又喊了一声。
“马上好!”服务员回答。
程恪松了口气,但看到江予夺的笑容时,他才反应过来:“你他妈故意的吧。”
“没。”江予夺笑着说,“这样才是故意。”
“哪样?”程恪顺嘴问了一句。
“牛鞭牛蛋!”江予夺突然又吼了一声。
“马上好!”服务员也扯着嗓子回了一声。
“……我操你大爷。”程恪被他这一嗓子吓了一跳,半天都不知道是不是需要扭头躲开四周的视线。
“没事儿,”江予夺喝了口酒,“这些吃的人不少,没谁会大惊小怪,我又没说要人鞭。”
“你快闭嘴吧。”程恪叹了口气。
江予夺没再说话,笑着继续边吃边喝。
服务员把烤好的羊腰子牛鞭牛蛋一块儿拿上来的时候,程恪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一言难尽之后突然很想笑。
“其实我要不说这些是什么,你一样高高兴兴吃光,”江予夺拿了一串羊腰子放到他面前,“这个总可以吃吧。”
程恪拿起羊腰子咬了一口。
不得不说,江予夺整个人都挺糙的,但从一开始,程恪对他就反感不起来,今天这样的江予夺,还会让他体会到某种肆无忌惮的畅快。
他拿起最后一串猪鞭:“其实这个的确挺好吃的。”
“你吃就吃,吃这玩意儿的时候就别评价了,什么好吃不好吃的,”江予夺边吃边说,声音有些含糊,“你这么一说,容易让我想歪了。”
“我服了你了。”程恪叹了口气。
今天这顿宵夜,程恪吃得很舒服,一个月以来第一次吃东西有了“很香很好吃”的感受。
不过桌上一大堆的肉串,他俩没吃完。
“打包吧,”程恪说,“我带回去吃。”
“我请客,你打包,”江予夺看着他,“你脸可真大啊。”
“哦,忘了,”程恪有点儿不好意思,“我老想着我请客了。”
江予夺叫了服务员过来结账:“那你请客吗?”
“不。”程恪回答。
“你不会是……”江予夺皱了皱眉,“没钱了吧?”
“嗯?”程恪没明白。
“没钱吃饭了?”江予夺挺恍然地看着他,“我说怎么突然让我请烧烤呢,这都一个月没联系了,上来就让请吃饭。”
“靠,”程恪笑了,“这顿我请。”
“不用了,”江予夺说,“说了我请,我在这片儿不给钱都行。”
程恪啧了一声。
从烧烤店出来,站在街上的一瞬间,程恪感觉自己猛地有点儿分不清方向,不知道该往哪边走了。
江予夺左右看了看。
“不认识路了吗?”程恪笑着问。
“没。”江予夺往右边路口走过去。
程恪知道他当然不是在找路,江予夺在很多时候都会这样,拐角,出门,只要是进入一个新场景,他都会四下看看。
“你在看什么?”程恪也往四周看了看。
“看看有没有出租车。”江予夺回答。
“不用打车,”程恪说,“这会儿还暖和。”
“嗯。”江予夺点点头。
程恪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有些敏感,这是今天晚上第二次了,他的概念里江予夺应该提到“他们”或者是让他小心些的情况,都没有出现。
就像是上回的“认错人”事件之后,江予夺有意不再提起这些。
这让他突然对自己原先的判断有些动摇,如果江予夺真的有什么……精神上的问题,怎么还能刻意避开相关的内容?
“我送你回去。”走到路口的时候江予夺说了一句。
“不用了,”程恪笑了笑,“我又不是小姑娘,还用人送。”
“不是我说,你还真不如我们这片儿长大的小姑娘,”江予夺说,“人小姑娘也没迟钝到你这种地步。”
“我怎么迟钝了?”程恪有些不爽。
江予夺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我就跟你说吧,你那天买洗碗机,我就在你后头呢。”
程恪震惊地看着他:“什么?”
“我要没拦着,小偷能把你内裤偷走,要换个这片儿长大的小姑娘,没准儿早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了。”江予夺说。
“你果然在。”程恪继续震惊。
“果然?”江予夺问。
“我就说我看到你了!”程恪有些莫名其妙的兴奋,“我还以为我眼花了呢!我他妈就说那人是你!你是不是搂个人下楼来着?”
“说话注意点儿,”江予夺啧了一声,“我搂谁了我搂,我勒小偷脖子下楼呢!”
程恪笑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挺开心,笑了半天又拍了拍江予夺的胳膊:“谢谢。”
“我那天就是想看看你眼睛那个伤,”江予夺看上去有点儿不好意思,“又不好直接叫你,我想着不再去找你了的。”
“为什么?”程恪问。
“有什么为什么的,”江予夺说,“把自己朋友一顿揍。”
“那你以前,揍陈庆的时候,”程恪说,“也这样吗?不再找他了?”
“那倒没有,”江予夺皱了皱眉,“那不一样,我不知道怎么说,我跟陈庆和我跟你,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呢?”程恪继续问。
江予夺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拧着眉好半天才看了他一眼:“他没你这么啰嗦,问来问去的,不一样就是不一样,我哪儿知道怎么不一样。”
“行吧,不问了。”程恪笑了笑。
江予夺跟他一块儿往回走着,他没有再拒绝江予夺送他回去,趁热这么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走着,感觉还挺舒服。
“我跟陈庆,我俩一块儿长大,”江予夺突然轻声开了口,“相互都挺了解的,我知道他……他不会消失,无论怎么样,他都会跟着我。”
程恪转过头:“我也不会消失啊。”
“不好说,”江予夺说,“你跟我们太不一样了,太远了,你要不是被赶出门儿了,你这辈子连一粒脑细胞都不会用在我们这样的人身上,你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帮人存在。”
“说得太绝对了。”程恪说。
“差不多就是这样。”江予夺说。
程恪想了想:“你跟陈庆认识有十年了吧?”
“嗯,大概吧,”江予夺说,“我……刚来这儿的时候就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