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明显就是布衣和尚的报复了，报复孔尚刚才说他的话。

不过孔尚也没有辩解，只是啧啧说：“你倒话倒也说对了几分……”

布衣和尚一滞，这个读书人把天都聊死了。

但是孔尚的心神却早已经回到了很久以前，久到他都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时间段。

他这一生，见过很多人和事。

见过功成名就，见过悲欢离合，也见过十里血山。

他曾经见过在章台柳前挥别的情侣，女子眼泪汪汪地看着情郎，只等他上京赶考高中那一天前来娶自己。

可是结局却也是话本小说里最容易见到的，高中是不假，但是书生再也不回来了，他留在了京城，被某个尚书老爷的女儿看中，成了乘龙快婿。

然后那个痴情的女子就一直在家里枯等，她还傻傻的以为当年那个书生以回来履行谎言，用八抬大轿来迎娶自己。

到最后，一边是红颜已老，岁月斑驳。

而另外一边则是功成名就，子孙满堂。

可是除了这样的事情，孔尚还见过很多其他的故事。

比如有一个书生上京赶考高中，等他回乡之时小姐却已经染病身亡了。书生悲愤欲绝，竟然跟着也下了黄泉。

当然，如果说这些只是小格局的，那么孔尚也见过大格局的。

他见过很多朝代，更见过在王朝交替间的那些书生做过很多不同的事情。

有一些大打城门，迎敌入城，甘愿献上那黄金膝。

但是他也见过读书人愤而投河，以死明志。

更为壮烈的，他见过有的读书人坚持自己的原则，最后被人诛十族而死，自己更是受尽酷刑，但是他到死都不曾放弃过自己的原则。

虽然也见多了那些负心人，但是每当想起自己见过的那些壮烈人物，孔尚仍然不为当初儒家遍布四海而后悔。

“你啊……只看到了一半啊！”他叹了一口气，摩挲着手掌，“你现在这个行为，跟你刚才鄙视的那些负心人有什么不同呢？无非就是他负的是一个人，而你负的却是山下。”

“他们也配跟我相提并论？”布衣和尚冷笑，更是带着一股高傲。

“你也配跟他们相提并论？”孔尚可悲地看着他，“你们这些人，无非就是乱世避庙门，盛世净化缘罢了。而你所鄙视的那些人，太平时得想着不太平，乱世则要救世。你一个吃饱了只会在经书里悲天悯人的人，什么时候也有资格对我们指手画脚了？”

布衣和尚让他说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干瞪眼。

“我还能告诉你一件事情，他们不会赢的。”孔尚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自为之！”

说完孔尚就那么走了，就好像布衣和尚惹出这么一大件事情，但是孔尚却并不追究，只是来跟他说了这么一通道理。

布衣和尚都有些不敢相信了，怎么会这样……孔尚竟然放过了自己？

布衣和尚的脸色变化很快，最终他却还是有些庆幸，都说这些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但是即使他们有缚鸡之力那又如何，还不是为着那几句圣贤之言就将自己放了。

不过这次既然被人看出来了，那多半是不能待了，得赶紧离开这里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