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认识了。
他和她互相了解了。
他和她有过爱恋。
然后,他和她有了争吵。
然后,他和她分开了。
几乎每一场以分别为终结的恋爱,都是以这五步路线完成其寿命的,所待填充的只是其中的具体内容而已。
但是,他和她是堂姐弟关系。不过,虽说是堂姐弟,但是他和她的诞生日还没差到一个月,基本上是同样大的青年人。
当然,不管年龄差距多大,如果在21世纪,恐怕这是明显的违法行为吧……哦不,即使是在这时代的中国,堂姐弟之间有恋爱关系一样是骇人听闻的罪行。
但是在这个时代的欧洲,为了保持血统,为了让家族财产不至于因为嫁妆而外流,或者为了别的什么,或者哪怕仅仅只是为了攀亲方便,堂表亲之间的恋爱乃至成婚的事例屡见不鲜,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别的不说,路易十六的长公主殿下,不就是嫁给了自己的堂兄,路易十六亲弟弟阿图瓦伯爵的儿子吗?王家尚且如此,下面的贵族和平民又何须有什么顾忌?
然而,他和她最终还是分手了。
并不是因为夏尔有什么道德观念的障碍,也并不是因为害怕影响到特雷维尔家族下一代的生理和心理健康——好吧,应该说夏尔其实也是有点害怕的,但主要原因不是这个。
不管怎样,简单说来就是,夏尔曾经迷恋过堂姐夏洛特,但是,已经结束了,
至少夏尔本人是认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然而,当那只柔滑细嫩的手轻抚上他的额头时,他依旧忘记了避开,甚至还有些失神。
好在,双耳还能够忠实地传递自己接收到的话语。
“婚约的事,是我故意跟爷爷提的,如果没人来阻止,我最后也会让它中断。可是,我很开心呢,你真的站了出来把这桩婚事给毁掉了……夏尔,我真的很开心呢……”
“爷爷说你干得漂亮,既有胆量又有头脑,已经成为一个真正的特雷维尔了……”
“我知道,你不肯也不敢来见我,所以今天我直接过来了。夏尔,你最近还好吗?”
还好吗?还好吗?还好吗?
诚恳而又带着关切的问候,让夏尔清醒了过来。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不是吗?
微笑重新浮上他的面庞,然后他轻轻地偏开了头,避过了夏洛特的轻抚。
“哦,谢谢您的关心,我还很好。”
他使用的称呼,依旧是恭敬而又带着疏离的“您”。
手慢慢地被收回了,莫名的笑容却依然残留在那姣好的面庞上。
接着,她轻轻退后,然后坐到夏尔的对面,棋盘黑子的一端。“你还是老样子呢。”她望着棋盘,似乎又另有所指。
“还好。”夏尔简短地回答,接着他探询地扫了姐姐一眼。“您今天来,是有什么事情呢?”
“没有什么别的事就不能过来看你吗?”夏洛特依旧微笑。
夏尔没有回答。
夏洛特轻轻叹了口气。
“好吧,除了来看你之外,我确实还有另外一件事。”
“那么,到底是什么事呢?”夏尔表面上饶有兴致地问,内心则在盘算等下就吩咐仆人以后碰到夏洛特来访就宣称自己不在。
夏洛特抬起头来看着夏尔,她脸上微妙的笑容还在,只是里面加上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郑重。
“夏尔,我刚刚从奥地利游历回来。”
虽然两年前分开之后,夏尔再也没有主动去关心过夏洛特的事情,也没有特意去打听过她的行程,但是夏尔模糊地想了起来,确实侧面有些印象,好像听说她最近出去散心旅游去了。现在的人们,常去的意大利或者奥地利旅行,这没什么出奇的,也无关紧要。
“哦,希望您能玩得开心。”他客气而疏离地回应了一句。
夏洛特垂下了双眼,似乎是在思酌着什么,但是突然她又抬起了眼睛,刺得夏尔心头一颤。此刻,夏尔终于想起来了,特雷维尔家的女孩子,终究也姓特雷维尔。
“我在维也纳那里……”她紧紧地盯着夏尔。“觐见了长公主殿下。”
1830年七月政变爆发之后,波旁王族被逐出了法国。他们先是逃到英国,后来辗转来到奥地利帝国,先是居住在戈里齐亚。1844年,查理十世的长子、波旁王族的首领路易-安东尼因病去世,而他的遗孀(即长公主)迁居到维也纳郊外的弗罗多夫堡。】
夏尔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然后他以凌厉的眼神回视了对方。
夏洛特笑得眉毛都弯了起来。“很意外吗?”
沉重的呼吸仅仅持续了片刻,夏尔恢复了平静。
“不要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你只是个女孩子!”
“效忠已经进了棺材的波旁王族?真是疯了!还有比这个更可笑的举动吗?”
“如果您去做王党的话,我们就只能是敌人了,您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