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木着脸站了起来,对着他轻轻一福,也不瞧他脸色,只说请安见礼谢恩。他抬手虚扶了扶,便随手将那块盖头扔到了旁边儿端着的红漆托盘上:“都下去吧,朕跟你们主子说说话儿,想讨赏钱就晚些时候再来。”
一众奴才都嘻嘻哈哈的,口中说着“不敢”,霎时间便退得干干净净,走在最后头的梁久功还体贴地掩上了殿门,大声儿将他们赶得远远儿的不说,任谁请也不肯到一边儿去歇息喝茶,非得亲自在殿门口守着。
还真不愧是他身边儿最贴心的狗,看门儿倒真是一把好手儿。趁着他们乱糟糟往外退的工夫,明月偷眼瞧了瞧,在里头发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心头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儿,还好还好,还给她留了两个自己人,她也不算孤单了。
“今日这些仪式,你可还满意?”待人都走尽了,确定除了门口儿那条忠心耿耿的狗,谁也听不着了,他才放缓了语气,轻轻摸索着,拉住了她的手。
明月只干巴巴地坐在那里,头也不抬,蚊子哼哼儿似的“嗯”了一声。
看着她这一副鹌鹑般的模样儿,康熙忽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忽”地一侧头,一张放大的脸孔便突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明月肚子里原本就憋着一肚子火儿,虽然碍着他在这里,还没仔细打量打量自己今后的住处,可光想想它的地理位置,便只觉得好不到哪里去。如今一见他满含着戏谑挑弄的笑脸,右手下意识地就抬了起来。
只是落下来的时候儿,好歹还想着他是皇帝,堪堪将样落到他脸上的时候,立时转打为推。于是,咱们的皇帝陛下就光荣的龙臀落地了。
康熙愕然地坐在地上,说什么都没想到她会将自己退到地上来。见着他这副又是惊愕又是尴尬的模样儿,明月眼中倏然闪过一丝笑意,随即口称“该死”,上前恭恭敬敬的将他“请”了起来。
大概老康以前没有此种经历,如今脑袋还木木的没有转过弯儿来,竟是愣愣地被她扶了起来,连个“不”字儿都没说,更遑论治罪了。
只是站起来两两相望,呆了一会儿,才瓮声瓮气地冒出来一句:“爱妃,你真好看,这一笑就更好看了。”
明月的脸“腾”地就红了,她还以为他是被那一墩给墩坏了,不料竟是色迷心窍,早知这样儿,刚才就该再踩上一脚,想来也是无碍的。
他笑眯眯地捧起她滚烫的脸颊:“这样才对嘛,就得多笑笑才好,你不笑,朕还以为你对今天的仪式有什么不满呢!”
仪式?仪式好得很。只是,她宁愿少来点儿花架子,给她一个实惠点儿的好处。她郭络罗明月是个俗人,无论前世今生都是,与其给她这些面子上的好处,还不如给她一个实实在在的好主处来的实在。
不过,想归想,她面上却仍是一副娇羞模样:“满意,哪里有什么不满意呢?任是哪个女子一辈子能有一个这样圆满的婚礼,都得叹三生有幸了。只是,想必所有女子坐在花轿里的时候儿,都在幻想着自己夫婿的模样吧,要是能提前知道自己夫婿的模样,只怕他们就更满意了。”
早在当初接下圣旨的时候,她就在思考着,待进宫见了康熙,她该怎么应对才好。不管怎么说,自己之前一直都只将他当做“隆禧”,从未将他当“皇帝”对待过。
原本还寄希望于那个没有进行的“殿选”,只想着在殿选的时候装作不经意的抬头,只要脸上再稍稍变点儿颜色,既不要太过以至于失仪,又要恰到好处地表达出自己的震惊讶异就好,当初那一章也就顺理成章地掀过去了。
谁料这位竟是连殿选都省了,直接下了几个圣旨,说什么“仰承太皇太后慈谕”,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平白地赚了一个“勤劳国事,敬诚仁孝,不贪恋女色”的好名声。
康熙满意地看着她脸上娇羞中又带着点点如释重负的神色,心下暗暗点头,也顺便将她方才动手推自己的失仪举动抛诸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