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安笙这样难伺候,她也想尽量给他一场满意的婚礼,这是她欠安笙的。
安笙偏不如她的意,斜着眼睛,似笑非笑,“如果我有呢?”
宋汐顿时说不出话了,只静静地盯着他的眼睛,揣测他真正的意思。
安笙被她严肃的表情逗笑了,无所谓地说道:“瞧把你吓得,我若有这个心,你又岂能安然地坐在这里。”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明明是笑着的,宋汐却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自从和安笙重逢以来,他给她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从前,他再怎么任性胡为,她总能掌控得住。如今,却越发地阴晴不定,捉摸不透了。有时候,她甚至有一种身边放了个定时Zha弹的错觉,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炸。
他说的一些话,让她心里发寒。
故而,她摆正了脸色,定定望住他道:“安笙,你知道我的底线,有些事,做了就无法回头了,你懂我的意思吗?”
安笙没有说话,只笑容却慢慢地凝固了。
……
风陵和武安毕竟是个有独立主权的大国,没有强权的征服,纵使国君有意臣服,也难以服众。
过犹不及,反倒容易引起地方豪强的反抗。
故而,风陵和武安只是对昭然俯首称臣,超岁纳贡,仍有君王统治,乃至于保留原有体制。只不过,宋汐成皇,他们却只能称王,等级上低人一等罢了。
宋汐的权利心并不重,对此没有异议,如有需要,日后可慢慢地收回主权,乃至于等融融上位再实施也可。目前,最重要的是稳定朝局,才经历过一场大战,天下百废待兴,实在不宜大动干戈。
大婚的前几日,风陵和武安的使者都抵达昭然,递国书表达臣服之意,并献上恭贺新帝大婚的贺礼。
武安自不必说,虽然明面上选举了某位异姓王爷为新一任安王,幕后掌权人却是安笙,他人不在武安,却将武安朝堂掌控得死死的。
那一月的腥风血雨,他大肆排斥异己,如今,朝中新晋官员都为他马首是瞻,新任安王不过是安笙选中的傀儡。且他吸取教训,这一次,绝不会让人有反咬一口的机会。
这些事情,宋汐都没有去查,她信任安笙,也怕对方知道了寒心。
可厉昭却在大婚前特意将她叫到跟前,将相关资料给她一一过目。
言下之意,安笙有着自己的势力,不可深信。
厉昭的意思,除却一个皇夫之位,安笙休想染指昭然的权势。
这两个人之间的战争,宋汐也知道,彼此防备,彼此厌恶,永无修好的可能。
只要他们不公然对抗,彼此伤害,宋汐就满足了。
再者,安笙对昭然的皇权并不感兴趣,他想要的,仅仅是她这个人,故而,她答应了厉昭的要求,以便婚期能如约进行。
武安的贺礼,就相当于安笙的“嫁妆”,故而,朝贺的东西是最为丰盛的,简直比十里红妆还要夸张。饶是厉昭也挑不出一丝错来,安笙带来了这样多的好东西,厉昭的脸上也难得好看了一些。
难得的是,风陵竟也送来了十来车的贺礼,这在往常,是没有过的事情,实在是太过隆重了。
让宋汐不得不猜测风宸的真意,他这是真的恭贺她新婚呢,还是借此来提醒她什么呢!
安笙看到后,仿佛不屑似的冷哼一声,嘱咐下人这里的东西原封不动地封存,要用就用武安的。
宋汐不置可否,心里却是五味交杂。
大婚这日,到处都挂满了红灯笼,贴满红喜字,垂着红纱账,满目的红色,热烈如火,使得庄重神圣的宫殿也染上了喜庆的热闹。
这一日,也是宋汐的登基之日,作为昭然新皇,正式入住神龙殿,日后,这将作为她的寝殿。
未央宫中,安笙换上了婚服,由侍女梳了头,他亲自上妆。
经过一个月的调养,他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只是眼角有一道细纹,不仔细看,看不出来,终归是瑕疵。
安笙皱着眉头盯着镜子看了许久,终归用胭脂细细地抹匀了。
他的装扮并不女气,除了衣服上绣的的百鸟朝凰,衣裳的样式与帝王的婚服别无二致,穿在他身上很合适,一眼看去,这繁复的嫁衣配上他精致艳丽的容颜,竟比开屏的孔雀还要美丽。可见宋汐是用了心的,只是安笙心中有刺,总觉得不尽如人意。
这一天,新帝登基,帝后大婚,普天同庆,大赦天下。
接下来是繁复的祭天仪式,宋汐协同安笙一同完成,并接受百官朝拜。
彼时,宋汐穿着特制龙袍,那张雌雄莫辩的脸孔在张牙舞爪的龙纹衬托下,尽显威严大气,高不可攀。
这是安笙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宋汐,庄严肃穆,高高在上,又仿若天生就该如此,整个人都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光,令人目眩神迷。他的内心是激荡的,且有一种自豪感,第一次有了甘心臣服的念头,他暗暗想到,如果他们当中一定要有一个人称王,如果这个人是宋汐,他可以接受。
夜晚,宋汐宴请朝臣和使者,安笙则先回寝殿。
婚后,他们将一同住在这神龙殿,这是宋汐为他争取来的,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定然在厉昭那里顶受了不少压力。纵使这个婚礼不算完美,此时此刻,坐在铺就大红锦被的龙床上,他的心也是甜蜜的。
他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可惜等了许久,宋汐却迟迟不来,也不知被哪位朝臣绊住了脚步。
安笙是个随意散漫的性子,绝不会循规蹈矩地坐在床上等待帝王的到来。
头上沉重的冠带压得他脖子酸痛,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他也有些饿了,遂将金冠除下,坐在桌旁拿喜饼吃。
皇宫里的东西,即便是寻常的喜饼,也不会太差,他吃的津津有味。
不一会儿,有些渴了,便命融阗去取些热茶来。
今日的融阗,为了应景,难得穿了一身暗红的衣服,倒显得他不那么刻板,接到命令,立即恭声告退。
才要出门,耳畔忽然钻进一道不寻常的呼呼声。
融阗猛地转头,恰巧看见一道黑影在廊下一闪而过,他脸色一变,手摸向腰间,“刷的”抽出长剑。
彼时,安笙也正转过脸来,长剑的冷光在他眼中一闪而过,他的瞳孔,猛地瑟缩了一下。
“主子,有刺客,属下去去就来。”话音方落,融阗已消失在原地。
却忽视了安笙在黑暗中越来越诡异的脸色,以及颤抖得如同痉挛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