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星空下的院子里,灯火明亮,笑声朗朗,清爽的夜风中透着丝丝的寒意,兴致大发的康济民让女眷们在院子中间摆上了一长溜桌子,各种果品小吃络绎端了上来,当然少不了甘醇的美酒。
钟梅含笑坐在一群丰姿卓然的女人之中,和大家一起晓有兴趣地观看康济民、杨清泉指点一帮将校们的武功,详细解释内家行气心法。长桌另一端的康妈妈在和李白石大师低声交谈,神态雍容而又和蔼,几个孩子围着坐在十余米外石桌旁喝茶的康宁和刘毅身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不知道康宁说了些什么,孩子们乖乖地走到场中,老老实实地注视爷爷和叔叔伯伯练武。
从进入康家大院那一刻起,钟梅的心情就非常的复杂,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觉得这个宽阔幽静、古朴自然的深宅大院里透出一股浓郁得有点儿发寒的凛然正气,直到自己受到女眷们的热情招呼,这种莫名出现的心绪才慢慢淡去,取而代之的则是柔柔亲情和无处不在的人情味儿。一顿丰盛的晚餐、一壶飘香的茶水、几句贴心的问候、一双双满是笑意的眼睛......这一切让钟梅激动之余,又暗自感到难过,她从未想到显赫的康济民一家、享誉国内外的李白石大师、位高权重却又毫无架子的康宁、以及他的每一个美丽的女人会如此自然而然地接纳她,就像面对一个早已熟悉的晚辈、朋友、同事甚至邻居女孩一样善待于她,这让独自在外心负巨大压力的钟梅感动得几次想掉泪。
看着面前袅袅蒸腾的茶香,看着自己水晶杯里的红酒,看着华灯下的疏影,看着幽蓝夜空上的满天星斗,钟梅心里突然升起一种软弱无力感,感到自己是那么的卑鄙与无奈,她没有忘记自己是怎么从一个卑微的个体药店售货员成为今日受人尊重的博学医生的,没有忘记是谁给予了自己如此重要的机会,没有忘记军中那些质朴官兵对自己的尊重和喜爱,也没有忘记领导和同事们的殷切鼓励与支持,这一切时时让她感到万分珍贵的温馨与真诚,时时觉得自己生活在一片爱的怀抱中......可是,如今说这些已经晚了,钟梅觉得自己走得太远太远,觉得这温馨渴慕的一切,似乎正在慢慢远离自己悄然淡去。
钟梅徐徐地叹了口气,暗自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刘毅。那个强壮豪爽的北方大汉此刻正与温文尔雅的康宁亲密无间,低声闲聊,显得那么的成熟忠厚,魅力无穷。随着一步步走近刘毅,再走进康家大门,钟梅终于弄明白了眼前这位肩挂小小少校军衔的刘毅有着非同一般的深厚背景,尽管她到现在为止仍然不知道刘毅的父亲就是国内东南军区的新任参谋长、不知道戴着副眼镜就像是一个大学教授的杨清泉就是国内那个令美军寝食不安的著名鹰派将军,但是钟梅从康济民和康妈妈对待刘毅就像对自己儿子一样的神态举止中、从受到缅东将帅敬重的杨清泉关爱的话语中、从柳逸青卢静和苏芳等人对刘毅的尊敬中已经品读出很多值得琢磨的东西。
因此,钟梅绝对不会相信刘毅是一个遭受失恋的打击之后,负气离开中国军队跑来缅甸参战借以撒野泄愤的寻常莽汉,她的直觉早已经告诉她,眼前这个看似粗犷实则粗中有细的威武汉子,绝对不会是出身于寻常的市井之家,刘毅那看似毫不在意的举手投足之间自然流露出的良好教养,绝非是一般的男人所能拥有的,一个个简单的表情与微笑举动是那么的自然而然仿佛与生俱来一般,东施效颦者就算是苦练上百万次也学不到位,甚至在两人缠绵做爱时刘毅那近似疯狂的索取之间也不乏丝丝令人心旷神怡的温存和体贴,钟梅自认阅人无数,但她坚信到目前为止,刘毅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在气质都仅次于万人敬慕的康宁,绝对不在自己身在法国的美国男友之下,甚至在性能力方面更为奔放,也更为含蓄,这两种似乎相互矛盾的东西如此巧妙地存在于刘毅身上,让心满意足的钟梅深深着迷,如痴如醉。
“小梅,怎么净是眼巴巴地看着你刘大哥啊?呵呵,朝夕相处一段时间就离不开了?别急嘛,等会儿咱们让刘大哥单独开车送你回去。”
萌萌看着身边呆乎乎的钟梅,哈哈大笑起来,钟梅闻言俏脸飞红,情不自禁地低下了头,惹来女眷们一片善意的笑声。此刻心中甜美而又慌乱的钟梅哪里知道,不远处的康宁和刘毅正在谈论的正是自己。
刘毅缓缓侧过身,背对女眷们,一脸严肃地沉声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真的,就在昨天晚上,她还向巴黎方面发送了一份电子邮件,我们的情报部门截获之后随即便放行了,也许她想不到我们的情报能力早已超出了外界的认识,不知道整个缅东的互联网接入与输出必须经过秘密设置在孟雷警备司令部大营里的精密控制系统,所以到现在为止,她依旧很放心地在使用电子邮件通报信息。昨天的邮件内容就是涉及你的,钟梅敏感地猜测到我们两军很有可能在缅西北战场进行实战交流与合作,但是目前她还只是猜测,没有任何证据。其实这一个怀疑英国的报纸早已经提出来了,并不算是什么新颖的观点,最后都在我们长期接纳国内退役军人这个既成事实之前不了了之,全世界都知道雇佣军无处不在,只要不涉及政府行为就行了,允许他欧美列强拥有雇佣军,就不许我拥有?别忘了美军的两批军事顾问还关押在我的监狱里,美军至今仍然坚持说他们是雇佣军,与美国政府和军队毫不相干,哈哈!”康宁低声笑道。
刘毅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头,苦笑道:“真没想到......”
康宁指了指站在院子中间跟随着杨清泉的路远方笑道:“小路你肯定早就认识了,但是你知道今天在廖荣病房里的吴恒的真实身份吗?”
“不知道,他有什么特别的吗?怎么了,难道他不是廖大哥的老朋友?”刘毅再次惊讶地问道。
康宁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吴恒那小子就是国内安全部门派驻缅甸的二号人物,长期担任我们和他们之间的联络员。这家伙几年前得罪了大毒枭缅东的杨家兄弟,差点儿被弄死,是我碰巧救了他一命,后来这小子也不少给我惹麻烦,但看在同根同源的份上,我都没有追究,不信的话他有空可以问问小路,他和吴恒挺熟悉的。”
刘毅瞪大眼睛,大吃一惊道:“这么说,廖大哥不就难辞其咎了吗?”
康宁苦笑着道:“廖大哥......唉!他是条汉子,忍辱负重了十几年,一直是安全部门隐藏在缅北特区的王牌人物,要不是廖家嫂子经营上违法引入情报部门秘密调查,我们还不知道呢,虽然发现后我们不动声色,还是像原来那样相处,但是早已经成精的廖大哥知道自己暴露了,为了心中的信仰和坚持,也为了我们这么多同甘共苦的弟兄们,左右为难的廖大哥才选择在战场上来一个彻底的解脱......还好,最后还是活下来了,否则我们心里都会很难过,在这点上廖大哥和你一样,虽然经历不同却一心寻死,你慢慢回想一下就会明白了。”
刘毅恍然大悟:“难怪啊!我说呢,一个堂堂的将军居然亲临一线和士兵们一起冲锋陷阵,这事儿我原先怎么也想不通......不过我能理解他的感受,左右为难啊!唉......廖大哥也是个有心有肺至情至性的汉子,他很感激你也放下心中的包袱了,今天他还邀请我有空到他在勐拉城的将军楼喝上一杯呢!你干得不错,有情有义谁都服你。”
“我不需要谁服我,只需要大家敬服公理和正义就行了。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些空泛,但我越来越体会到公理和正义的来之不易。”康宁笑了笑,带过话题:“哎?说说吧,你打算如何处理与钟梅之间的关系?不要告诉我你已经陷入她的温柔陷阱里去了!”
“怎么处理?这话说的......咦,你......你老实告诉我,你们是不是监视我了?”刘毅突然意识到什么,着急起来。
康宁“扑哧”一笑,指着他道:“瞧你这吊样,急什么啊你?回答我的话,其他都不重要。”
刘毅沮丧地靠在石桌上,双手捂面:“完了、完了,老子一世清名就这么毁了......你们这帮下作的孙子......你不会趁机要挟我吧?”